可是一種恭維,我發誓。”
“她寵弟弟寵得不像樣。”吉爾平說著在筆記本上草草地塗了塗,“這麼說,你在上午七點半左右離開了家,中午時分到了酒吧,中間這段時間你在沙灘上。”
在我家以北大約十英里的地方有一個灘頭堡,堆積著沙子、淤泥、啤酒瓶碎片,還有裝滿了塑膠杯和髒尿布的一個個垃圾桶。但那裡的逆風處有一張野餐桌,時時沐浴著燦爛的陽光,如果在此直視河面的話,可以對其他的垃圾視而不見。
“有時候我會帶上咖啡和報紙在桌邊坐一坐,充分享受夏日時光。”
不,當時我沒有跟任何人在沙灘上搭過話。不,當時沒有人見到過我。
“那地方在星期三很安靜。”吉爾平認同道。
如果警察跟認識我的人聊上一聊,他們馬上就會發現我罕少去海灘轉悠,而且我從來不會帶上一杯咖啡去享受清晨時光。我長著一身雪白的面板,對冥想自省很有點兒不耐煩,我可不是什麼海灘男孩。我告訴警察,今天早上是艾米打發我到海灘去逛一趟,她讓我獨自一個人待上一會兒,一邊凝望著那條鍾愛的河流一邊思考我們兩人的生活。這番話是她今天早上對我說的,在我們吃了她做的可麗餅以後。當時她俯身越過桌子,嘴裡說道:“我知道我們兩個人這陣子很難熬,我依然非常愛你,尼克,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我想做你的好妻子,我也想你當我的丈夫當得開開心心,但是你得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這番話她顯然練習過,說話時她還得意地笑了笑。儘管我的妻子出於一番好意,我當時卻在想:還用說嗎,她當然會精心安排這一幕,畢竟她希望見到這一幕美景嘛——讓我待在那條奔騰的河流旁邊,讓微風拂亂我的髮絲,我正遙望天邊思考著我們兩人的生活。我要是到“唐恩都樂”甜甜圈逛上一趟的話,那艾米可開心不起來。
“你得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艾米說。可是艾米啊,我已經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了。
波尼神情愉快地從筆記本上抬起了目光。“你能告訴我你太太的血型嗎?”她問道。
“噢,我不知道她的血型。”
“你不知道你太太的血型?”
“也許是O型?”我猜道。
波尼皺起了眉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彷彿正在練習瑜伽。“好吧,尼克,我們正在盡力幫忙。”她一一列舉了警方的措施:警方監控了艾米的手機,分發了她的照片,追蹤了她的信用卡,正在找本地區有案底的性罪犯一一問話,正在仔細盤查我們那個人跡寥寥的小區,還把我家的電話裝上了竊聽器,以防有人打電話過來索要贖金。
我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於是飛快地梳理著自己的記憶,想要找出幾句臺詞:電影上的丈夫在這個關頭說了些什麼?——他的話取決於他是否清白。
“我不敢說警方的措施讓我安了心,你怎麼想呢?你覺得這是一場綁架案,一個失蹤案,還是怎麼回事?”我對此類案件涉及的統計數字並非一無所知,罪案電視劇教會了我這一套,況且我自己此刻也正在主演一部類似的罪案劇:如果不能在案發後四十八小時有所突破的話,那該案件就很有可能成為懸案,也就是說,案發後四十八小時至關重要。“我是說,我的太太不見了,我的太太不見了!”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用上這種口吻——有幾分恐慌,又有幾分憤怒的口吻,其實我早就該用上這種口吻了。我的父親是個一肚子苦水、怒氣和厭惡的人,經常變出不同的花樣,我這一生都在千方百計地避免重蹈他的覆轍,結果變得完全無法表現出自己的負面情緒。這是另一個讓我顯得很欠揍的特質:我的肚子裡也許窩了萬丈怒火,可是你從我的臉上壓根兒看不出一絲怒意,我的話聽上去更是格外和順。這是個常見的毛病:要麼管束太多,要麼壓根兒沒有管束。
“尼克,我們非常重視這件案子。”波尼說,“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實驗室方面已經派人去了你家,他們會給我們提供更多資訊,現在你告訴我們越多你妻子的情況,事情就越好辦,她是什麼樣的?”
此時丈夫們常用的句子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她甜蜜得很,她好得不得了,她為人和善,她很支援我。
我問道:“你問‘她是什麼樣的’,究竟指的是哪方面?”
“讓我瞭解一下她的個性,”波尼提示道,“比如說,你為結婚紀念日送了她什麼禮物?珠寶嗎?”
“我還沒有定下來送什麼東西好呢,我準備今天下午去置辦禮物。”我說道。說完我等著波尼放聲大笑,嘴裡再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