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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蘇成章已然升為御史主筆來京上任,她獲准搬到都城中的新府第去了,父母明天就會在宮門前接她,一想到這個,女孩就恨不得這一天快一些過去。

可是她卻找不到自己平日習詩練字的窗課簿了。喚宮女來尋找,宮女說:“或許被清掃的侍女當做陳年舊紙撿走了吧。”蘇語凝看到她眼神閃避,心中一絲不安掠過,但這詩抄拿了去又有什麼用呢?只可惜了自己想交給父親看的每日一首的習作。

少女並不知道,此刻,她的一首《詠梅》正被攤在明帝的桌案上。

“孤標婉韻兩堪誇,佔盡世間清與華。

素影一痕香若許,鐵笛三弄是誰家?

冰添氣味雲增態,雪欠精神玉有瑕。

我不衝寒先破蕾,眾香哪個敢生花?”

“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太過明顯了。小小年紀,就儼然以皇后自居,也不知他們家是如何教子的。這樣的人,怎麼還能留在宮中,陪著皇子們?”南枯皇后正氣沖沖地說著。

明帝桌上攤著北陸來的急報,瀚北八部作亂,兵鋒已至悖都城下,他哪有心思為宮中這些事操心,揮揮手道 :“你是皇后,主持內宮,這些事你做主就可以了。既然這孩子人品不行,就讓她父母把她接出宮去好了。”

這麼隨手的一揮,另一個人的命運就完全地改變了。

於是蘇語凝的父親蘇成章在宮門前接到的,是被懿旨逐出宮來的女兒。

皇上的輕輕一揮手,在這初入京城的官宦之家來說,簡直是如山般的罪責。女兒究竟做錯了什麼?聽說是寫了一首反詩?蘇成章驚恐不安,又探聽不到實情,只有日日跪在皇城門口請求寬恕。但宮城裡的明帝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他整天擔憂的只有一件事:北陸的烽火燒起來了。

蘇語凝恨不得自己死了。她並不在乎被趕出宮,但她心疼終日惶恐不安的父母。父親天天去皇城前跪著,母親在家裡團團轉,喃喃念著:“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她會突然開始收拾東西,說:“語凝,我們快逃出京城吧!娘就你這一個女兒,萬一降旨殺你……娘不能沒有你啊……”忽而又開始燒家中所有的書信墨存,“這些全都是罪啊,不能留,不能留!”

她的神志已經面臨崩潰了。

蘇語凝拉住母親的手,哭喊著:“她們只不過是衝我來的!我不待在宮裡,不和她們爭那個皇后就沒事了!沒事了,阿孃,不用怕的。”可是母親哪裡聽得進她說什麼。

蘇語凝又抹著眼淚去皇城前找父親,拉著他的衣袖說:“爹爹,我們回家吧。”

父親卻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這小孽種,竟還敢來!讓陛下娘娘們看見了,還不心煩?你想死嗎?”蘇語凝哭道:“是我的錯,那我就死在這兒好了,關爹爹阿孃什麼事。不要再為我擔驚受怕。”一頭向宮城撞去,卻又被蘇成章抱住,大哭道:“孩兒啊,為父在這多跪一天,皇上少一分氣,你就多一分機會保全啊。你快快回家去,不要再讓宮中的人看見你了。”父女抱頭大哭。

忽然背後有人問:“這是怎麼了?蘇語凝,你怎麼在這兒?”蘇語凝抬頭一看,卻是穆如寒江,正和皇長子牧雲寒從城外獵場回來。

蘇語凝忙拉了父親轉身跪拜 :“參見皇長子殿下,參見穆如三殿下。”

“你這是怎麼了啊,”穆如寒江笑著,“不是上次才寫詩笑我是螃蟹嗎?這會兒倒這麼裝起客氣來了。”

“什麼?!”蘇成章驚得手腳皆抖,“你……你還寫詩嘲笑穆如家小殿下?我真後悔教了你寫字啊,看我先剁掉你的手!”

蘇語凝苦笑道:“他……他不一樣的……”

穆如寒江跳下馬來:“咦?這位是……莫不是你父親?啊,蘇老伯,見禮見禮。”

蘇成章忙伏身:“罪臣萬萬不敢!”

“罪臣?你什麼時候成罪臣了?”背後走來的長皇子牧雲寒笑道。

“她們說我寫詩犯上,把我逐出宮了。”蘇語凝低頭流淚。

“他們?他們是誰?”穆如寒江回頭瞪著牧雲寒。牧雲寒皺皺眉,嘆息一聲,蘇語凝這件事他自然有耳聞。他走到蘇成章身邊,把他拉起:“蘇大人,後宮裡的小事,與你毫無關係,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父皇絕對不會有為這點小事怪罪你的意思。”

“可是……可是……小女犯下大罪,冒犯了皇威……”

牧雲寒大笑一揮手:“什麼皇威,只有宮中的內侍們喜歡拿這些嚇人。當年先祖在北陸時,對部下全都是兄弟相稱,不分彼此,貴在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