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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馬流星錘,太沉太重,又拿在一介書生手裡,還未曾來得及出招已經中箭,由不得他不落敗。

所幸還勻得出力氣自嘲,那受的定然是可以包紮治癒的傷。

江錦志站在夜風裡吸菸,嘴角挑著一抹笑,最後決意不去同陸文振解釋。

開口告訴他,我的母親自小離棄丈夫兒子隨某位富商走了,而後父親因病過世,我硬著頭皮去找母親,發覺她做了某君無名無份的情人,我為了謀求生存同她一起寄人籬下,而長亭和芳信兩位小姐正是某君的掌上明珠。我與她們由此相識,而後母親又與另一人結婚生子,不再過問我的生活,但我留學英倫的生活費用多由她們的父親慷慨相助。

這根本是無法解釋的事。講起來,一家子都好似流鶯。

陸文振大概要驚訝他那位情濃似海義重如山的倪世伯原來也有一段這樣的舊愛秘情。

況且已經隱去的傷口,又何苦剖開來再展覽一次。夏蟲不可以語冰,別人雖然同情,痛卻是自己痛,看不見摸不著的同情心,要來何用。寄人籬下,流落他鄉的人,是他江錦志,不是奉上同情的別人。

如果真的在此處斷送這份感情,也好。他是耽擱不起的,他還沒有爬到萬人矚目的巔峰,還沒有翻手為雲覆手成雨,還沒有動輒牽痛大把的心,怎麼能先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江錦志慢慢靠著牆壁滑下去,安安靜靜地蹲在片場後門外的角落裡吸菸。

門沒有合緊,漏出的燈光在地上描下一條黃白色的窄線,他把手伸出去在光裡晃一晃,合上五指再伸回來,攤開掌心仍然空空如也。

原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認識倪家兩姊妹的時候,江錦志剛滿十四歲。也是這樣一個黑如墨斗的雨夜裡,他站在倪家的偏廳裡等未歸的母親,一抬頭便碰上她們。

倪長亭一聲不吭,冷冰冰的目光像刀子般刮過來,這原來就是她的領地,她不屑開口,於是改用一種更令人難堪的方式攆他走。江錦志覺得那兩道目光根本是條毒蛇,陰惻惻地盤在脖頸上,再悄無聲息地咬他一口,瞬間逼得他窒息欲死。

小小的倪芳信想走過來,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她一把扯回去。

那一次,江錦志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來。

後來住在倪家一段日子裡,他的臉皮迅速厚起來,母親根本當他是可有無有的物品,沒有人會在乎一件物品的感受。江錦志索性也當自己是個雕塑,短暫的風刀霜劍是拿一尊雕塑沒有辦法的。

倪家大宅進進出出的人都視他如同隱形人,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恨不能安靜到融化在空氣裡,惟獨有倪芳信待他不同。起初,小芳信常常在沒人的時候跑來打他罵他,過了幾日,不知怎麼又與他成了有商有量的好朋友。

江錦志簡直受寵若驚,無論待他壞或待他好,起碼芳信是拿他當作一個人的。除卻飢與寒,只在倪芳信出現的時候,他才能找到一點活物的存在感。

由此時開始,江錦志便立意要出人頭地,他要成為最生動最耀眼的萬人迷,凡他過處,必定要讓別人移不開目光。

這十餘年來,他一直削尖腦袋向上鑽。偶爾碰上硬石的時候,這段往事便像飢腸轆轆時泛出的胃液,攪得他滿口酸苦,從而再催生出無窮的力氣來,使他將攔路石統統變作踏腳石。

而陸文振,江錦志希望他是途中經過的一處最迷人的風景,賞過了,記住了,然後再移足往上走。他真正為自己先前的痴迷感到害怕,到底誰才是裹住腳步的泥潭,或者令人滯留的風暴?

反正拍完這兩天便要去另一市取外景,陸文振應該不會隨隊過去。江錦志黯然勾動嘴角,只要當下莫再天天碰於一處,大概兩人慢慢地就淡去了,從今往後也可以做簡單問候“你好”、“再見”的普通朋友。

再洶湧的波濤,終究要平息於沉默中,於無聲處。

☆、第十四章

入了夜的山間大宅靜如沉海,恍如整個空間裡只剩下蟬鳴與心跳的聲音。強健有力,絲毫不紊的心跳,與那亙古不變,悽疏欲斷的蟬鳴。

窗外星河璀璨,月華如練,沒有期許中纏綿不盡的夜雨。原來夏天未盡,雨已經收住了,沒有哪一場雨是為誰而來,又為誰駐留。

陸文振一直有點恍惚,幸虧他素來有這個愛愣神的毛病,白天看來也不過是老毛病發作,等入了夜獨自一人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根本像是丟了魂。

獨個坐著,思維會自動去想江錦志,想他美好,想他有趣,想他把自己的心牽到萬里高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