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潸然淚下。
王崇見他感慨,便輕笑道:“沈兄,如今內憂外患,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尊兄才華橫溢,博古通今,憂國憂民,早已名聞天下,是難得棟樑之才,不應說這些喪氣的話兒,只該好生保養,總有一日能有為朝廷出力的時候!”
沈錬勉強做起來,歪在一邊,苦笑道:“我是御前冒死進諫,又捱了廷杖的人,被流放在京城外幾百裡的小城,若說要再入都中做官,也只怕難了,當今皇上仁德,只恨那些讒臣賊子黨同伐異、隻手遮天、貪贓枉法!”
王崇聽罷,又勸了兩句,去的人來回說,藥已經抓回來了,林旋兒便起身出去,見沈夫人慎重,要自己親自去熬藥,便笑著跟在後頭,剛來到後院,便聽得殺聲喊聲震天,屏息靜氣向裡頭一望,只見有約莫是個後生正對著院中的草人兒用力砍殺,四處都是碎片飛舞,林旋兒只輕輕一瞥,便瞅見那些草人兒上頭都用黃紙寫著名字。
便是嚴嵩、嚴世蕃、夏言等人。
這個沈錬,還真是膽大包天,幸而這是在山高皇帝遠的保安城,若在京中,只怕免不了滅頂之災,心中也有些明白,方才沈錬口口聲聲說的“禍國殃民”的讒臣,也便就是這幾人了。
只見那些人個個義憤填膺,咬牙切齒,見了有生人過來,早已怒目圓睜,林旋兒便低頭避過眾人眼色,只緊緊跟著沈夫人往前頭去,心中一時只覺好笑。
同樣恨人至深,這個沈錬倒是有些意思,恨得如此大明大白,毫不遮掩,便是真無法將那些人真的怎樣,至少自己心中也痛快些。
想到此處,不禁輕輕一笑。
想來活在仇恨裡做人是極難的,雖說都恨,但方法卻不盡相同。
做人韜光隱晦、城府極深,譬如老太太,如今看來能不能手刃仇人倒暫且不提,竟能以此置辦下富可敵國的家業,也算是種豆得瓜,只苦了自己,雖活在世外桃源,但仇恨卻隱藏不住。
便是這沈錬也恨得痛快。
唯有自己,自身難保,卻也不能似沈錬這般,弄個草人兒洩憤。
自己一日不得安生,雲夫人卻榮華富貴,惡人安好,好人煎熬,這是何天理?
看來,不論是深謀遠慮還是快意恩仇,都得先站穩腳跟。
不過半年,口袋裡便有了三百兩銀子,雖不知他是誰,但卻前呼後擁,人人畏懼。
不能成為強者,便依附強者。
看來,只有跟著南辰,復仇才有指望。
卷一 昔日又復來 109。鬥嘴
109。鬥嘴
沈錬吐血止住了,腹內硬塊兒也消散了,一日好似一日,不過三日,便覺大好,扶床起來行走,沈夫人心中感激,命人蒐羅一番,湊齊了一百兩的診金封好,硬要塞給林旋兒。
因先前王崇私下給了她五百兩,她也知道沈家家境,執意不收,那頭裡沈錬不慣家中俗物,只一味體恤百姓苦況,卻全不顧自家營生,並不知家中如今情況為何,只看了林旋兒不收,便忙在旁邊一味慨然道:“先生務必收下。”
林旋兒見不好推辭,便只收下了,待替他把脈時,又悄悄塞在他枕後。
沈夫人送她至門口,雖有些羞赧,卻仍舊小聲問道:“先生,都說我們家爺沒救了,被打得那樣了,你怎麼兩服藥就見效了呢?”
林旋兒聽了便道:“錬爺的病卻不是一個,他確實被打傷的傷及腹部才吐血,但腹內的硬塊兒卻是另外的病症,兩病齊發,大家意料不到也是有的,我交代的那些丸藥若沒有了,便用方子抓去,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今後好生調養便是。”
沈夫人聽了又再三謝過。
林旋兒回到王崇上院,眾人都已收拾妥當,即可出發,都只等她來,她見南辰向王崇交代了兩句,便翻身上馬,英介也趕著催她上車,匆匆別過王崇,眾人只往會趕,去時只覺極慢,回程卻快了不少,不過傍晚時分,便趕到了城外別院中,住下休整,南辰便徑直來到林旋兒房中,見她正收拾手中銀票,便笑道:“這趟你到賺了不少,待會兒進城了得請我好好吃一頓。”
“我出五十文,咱們兩個在街邊吃兩碗陽春麵就是了,反正三爺山珍海味的,還在乎這口腹之慾?”林旋兒剛說完,南辰便笑道:“如此也太小氣了,你該拿出來大請的,我看你那裡有五百兩的銀票子,怎麼就那麼小家子氣!”
她一面將銀票收在包袱裡,一面細想了想南辰的話,猛地笑起來道:“你說真的麼?現在就可以帶我回去看看了?”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