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八聖旨到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畢竟,在這監守甚嚴的高牆大院裡,出去是禁止的,進來卻不其然。
他們雖然不敢在我面前說些什麼,可是,留神聽,總能聽到不少的。
何況,是這樣大件事。
所以,才要求出府。
為的是琢磨逃跑的路子,想來,大軍移走,這邊的監守力量自當減弱。
可是,留店的出現卻打亂了我的計劃。
其實,沿年的留下,是我早該想到的。他怎麼能捨下我一人在這呢?
可是,如果我從西寧逃跑,那人必然會大怒。
到時,恐怕這家新開的酒肆會引起注意,惹來大麻煩。
所以,要逃,還得換個地方……
為什麼要逃?
其實我也不清楚。
只隱隱覺得冥冥之中有指引,指引我離開,離開這個男人……
可是去哪呢?
這個我更不知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不定什麼時候,我也許就知道了呢……
天寒地凍,行軍路難,隊伍行得緩慢,入夜時分,未見到城鎮,只好尋了處背風的山腳宿野。
不過眾將士似是早已習慣,頃刻間就搭起了許多帳篷,點起了火把。
立於帳前,我猶豫不定,今晚住這?
見我皺眉,身側小婢湊上前來低語道,“請夫人安心,大將軍早有安排。今夜,著夫人宿於將軍寢帳,將軍則宿於議事帳。請夫人進帳。”
這樣?那就好。於是我放下心來。
大將軍有來問候我,坐了陣子,囑我好好休息後就離開了。
僕從服侍我更衣就寢後,吹滅了油燈,舉著燈籠也離開了。
我躺在床上,閉上了眼,嘗試入眠。
只是,儘管趕了一天路,可我一直坐在馬車裡也真談不上什麼辛苦,再者,向來晚睡,是以一時之間實在無法睡著。
終於無法再忍受輾轉反側,坐起身來,凝視著火爐裡那一團光亮,鼻息之間有淡淡薰香味纏繞。
裹著被子抱著膝,微微歪著頭,靠在手臂上,萬籟俱靜之中,傳來些輕微的聲響。
這群將士很是訓練有素,總之,晚飯後,眾人紛紛入賬休息,外面只剩值夜的將士,在警惕地守衛著。
因此,儘管這裡駐紮了幾十萬人,卻好似無人一般寂靜,僅有時而響起的巡邏隊整齊而短促有力的腳步聲。
很多事情也是如此,平靜之下到底有什麼,或許誰都不見得清楚,甚至是那些身處其中的,身體的感知時常讓人有錯覺。
可是,有時候,細心一點,似乎又能捕捉到事情真相的蛛絲馬跡。
那麼,我人生的蛛絲馬跡呢?
沿年之於我,究竟是什麼人?我如此這般,究竟是對是錯?
而類大將軍的其他人等,與我又有著怎樣的干係?
又怎樣才能知道,我該去向何方?留在何處?
想到有些頭疼,不禁閉上眼,用雙手食指輕輕按摩兩側太陽穴。
手指緩慢移動,忽輕忽重,黑暗中,思緒彷彿也隨著浮浮沉沉。
恍惚之間,彷彿有細微的吟唱聲傳來。也不知來自何方,像是很近,又像是很遠。隱約又覺清晰,陌生又感熟悉。
這聲音持久不止,聽著聽著,漸漸的,我感覺到安心,似一切都有了著落。
又過了好久,也不知有多久,我倒頭睡下了。
一夜無夢。
宿命
第二日是在顛簸中醒來的,是以還未睜開眼,就已很是詫異了一下。
這是在馬車上了嗎?怎麼會這樣呢?還有怎麼感覺全身乏力,又渾身燥熱?
我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來,甚至連眼皮都好像灌了鉛似的,怎麼也睜不開。
這是怎麼回事?大驚。
忽然一隻大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有點涼涼的,很舒服。
“琴兒,你醒了?”一個略帶點嘶啞的嗓音溫柔地問道。
琴兒?是了,是我,我怎麼了?我努力地挪動嘴唇,想要問他。
“大夫說,你是昨夜受了凍,感染了風寒。”像是知道我的心思,那人柔聲說道。
哦,我病了。恍然大悟之後,沉沉倦意湧上,我又昏睡過去了。
神智散去之前,我感到有一隻帶著些微涼氣的大手輕輕覆上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