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燈籠,紅色布幔,紅色剪紙,擋不住藍色的憂鬱,灰色的孤寂,白色的悵惘。
繾綣絲竹,娉婷歌舞,琳琅佳餚,精緻酒器,無一不是至善至美。
然而堂下桌前眾人,在那嬉笑打鬧的快樂面容底下,又藏著怎樣辛酸悽楚的哀痛?
隔著垂簾,我安靜地、認真地品味著這個宴會。
我,要認真生活。
這樣,才有可能尋找得到出路。
時光匆匆流逝,生命之花徐徐綻放、盛開、凋謝。
人的一生對於浩瀚宇宙,不過曇花一現,然對其自身,卻是僅有,是唯一,是一切。
儘管我不知來處,亦不知去處,可是,既然我生而為人,就當珍惜,如此,才不至心懷愧疚。
煙火騰起,鑼聲響起,我輕舉酒杯,遙遙敬去,“沿年,新年了。”
待明日旭日東昇,這滿目華飾卸去,滿耳喧鬧散去,我會不會有,世間諸般繁華落,一夕夢醒了無痕的感覺呢?
不知是誰說過,做人當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去與留,真的可以這樣隨心麼?
怕是不能吧?
正月初十,晴有多雲,微偏北風。
大將軍來的時候,我正在下棋。
自己和自己下,右手執黑,左手執白。一手攻城掠地,一手死守河山。
算不得有甚歡樂,不過是百無聊賴之際的消遣。
中意的是手指摩挲棋子的薄涼感覺,似無限纏綿流連。
這感覺常令我不自覺地神遊千里,遺忘今昔何夕,宛自枯坐,渾不欲醒。
直至一記清脆的落子聲把我喚醒……
微抬眼,便見一片金線雲紋錦緞,心中輕嘆,除了他還能是誰?
當即收斂心神,認真地對弈起來。
待下了幾手,聽得他輕聲道,“往後……我陪你下罷……”
聞言,我手下略一滯,繼而淡言道,“謝大將軍。”
一盤棋下了兩個時辰,最終,我輸他半目。
他滿意地點點頭,讚道,“你的棋藝大有長進,”
繼而喚道,“來人,把這撤了去,傳膳。本將軍今日……”
“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我想出去走走。”我打斷他說。
“也好。”他稍怔了怔,迅即點頭應允,嘴角盪開一抹笑容。
馬車出了園,我輕輕挑起車窗簾子。這座城,我還未好好看看呢。只是被押解過市時匆匆一睹。
正是酉時,鳥歸巢,人歸家的時刻。夕陽溫和地泡著西寧,沐著熙來攘往的紛紜世人。
一袂青邊白旗飄過,一個大大的“留”字映入我的眼簾。
“停!”我喚道。不知為何,想要下去看看這家店。
是個小小酒肆,青石褐木,從門面及器具看來,似是新開張不久。
這店簡樸雅緻,座落在這繁華中,清淺似月影,透出淡淡的寂寞味道。
“喜歡?那下去吧。”語氣中含著點寵溺。
輕輕搖搖頭,“不了,咱們走吧。”
不下去,只因那字,我是識得的。
最後是去了一間大酒家,進了二樓雅閣,可以看到一樓大堂的表演臺。
樂好,歌好,舞好,茶好,食好,然那一絲寂寞總在我的心頭縈繞,讓我失神。
忽然,有人喚我,“琴兒,明日……我就離開西寧了……”
什麼?我醒過神來,詫異地望向那話語的主人。
他略顯遲疑地說:“皇命在身,職責所依,不得不走,而此去又諸多危險,不宜帶你隨行……
雖我不在西寧,但我會命人護你周全,此事,你大可放心。”末了他又急急說道。
這樣麼?我靜靜思索,沉默不語。
良久,我才出聲,“去,很危險麼?”
他安靜地看著我,沒有答話,眼底有一點閃亮。
次日,我們上路了。
出了城,放眼一片空曠,北風無遮無攔,吹得這如雲密集的旗幟獵獵飛揚,嘩嘩作響。
我坐在大將軍的馬車裡,沒有另外備車,只因我的存在仍是秘密。
挑起車簾,掀開一線縫隙,眺望遠去的城池,我喃聲自語,“你留,我走。不必守護我的你,或許……會少些寂寞,也少些……危險……”
大將軍要移師穆魯斯烏蘇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