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又有特殊通行證,你一個平頭百姓能比嗎。我爸啞口,乖乖地回家。
明著走不行,只好暗行。我爸鐵定要走,而且一天也不想多等。白天在家睡足了覺,又把家裡事安頓一下,囑咐我幫著媽媽多幹點事,然後在後半夜選擇村北大漠和墳地方向“突圍”而去。
其實防疫隊也只在村口要道等地方設卡,限制來往人員,至於其他地方,一個村子四面八方哪兒都可以進進出出,只不過沒有道兒而已,也不是山寨要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隔離什麼的,都是糊弄別人也糊弄自己的事兒。
趁著夜黑星稀,我和媽媽村北送走了爸爸,心中祈禱著他早些找到小龍平安歸來。墳地樹上有貓頭鷹叫,遠處野外有狗吠,我和媽媽心中都不安起來。
果然,爸爸一個月沒回來,三個月沒回來,半年沒回來……
後來,爸爸寄來一封信告知平安,說還在尋找小龍弟弟。我們這才稍稍心安,可爸爸何時才找回弟弟,結束他那流浪漢般的生活呢?
我和媽媽在企盼和祈禱中熬著日子。
三
白耳逃出去已有一個星期。
它還是沒來找我們。不過眼下村裡又是屠狗運動,又是防疫隔離,它想回來也不敢進村。
村裡現在聽不見雞犬之聲,看不見牛羊之影;狗絕種,雞空窩,牛羊送到野外窩棚看管;人也如籠中之物,惶惶不可終日,臉無二兩肉,眼缺三分神,整個村子在窒息般的氣氛中熬著日子
。奶奶說這跟那會兒土改運動搞過頭時候差不多。
不知啥原因,咱們這裡搞啥都能搞過頭,連這小小的屠狗也搞成個運動,殃及人自己都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唉,人啊,老折騰自個兒。
爸爸走後,我的家務活重了。地由爺爺和叔叔他們代種,可燒柴、挖菜、看地等等說不清的農家院事兒,還都得由自個兒去做。
今天我又上坨子上挖豬菜。沙坨子上春季長一種大葉子茴茴菜,要是運氣好,一個沙坡下便發現一大片,夠裝一大口袋,扛回來熬豬食。奶奶說三年大災那會兒,人天天熬吃這種野菜,臉浮腫後都發綠,手指摁下去就一個大坑,坑裡可裝一盅水。後來這種野菜也挖淨了,就啃樹皮草根河泥。從奶奶說的頻率來看,“土改”和“三年大災”是她一生經歷的兩次大事,每每說起時閉上眼睛,手掌立在雙眉中間念一聲阿彌陀佛。
我如獨狼,在沙坨子裡尋尋覓覓。一半兒是挖野菜,另一半是企盼著碰上讓我牽腸掛肚的白耳。
放牛的丁老漢見了我吐舌頭,這娃子膽兒大,敢一人進坨子挖菜。他從野外窩棚回村取東西,聽我說村裡還在隔離,他罵了一句,這不是狗鬧的是人鬧的。
我在遠處坨子根發現了一大片大葉茴茴,我罵了一句狗日的便撲過去。驀然,“汪”一聲吠叫,隨即從那片野菜叢中躥出一隻大狗來。發紅的雙眼露著兇光,張著尖利的排牙,嘴邊飄滴著黏液體,立耳挺尾,正好咫尺之遙地面對了我。
大花狗!
這是二禿家的大花狗,我一眼認出了它。這畜生髮瘋後逃竄野外,一直沒露面,村裡打狗隊也沒找到它,大家幾乎都忘掉了它。有人說它被外村人打死,結果它還活著。
真是冤家路窄。它也在這裡啃嚼著野菜。
大花狗毫不含糊地向我撲過來。
我一時嚇呆。手裡只有挖野菜的小鏟子,本能地舉起來。我心中很恐怖,但也清楚,千萬不能轉身逃跑,一跑它更兇狂地追過來咬你,只有鼓足勇氣面對它。
大花狗凌空一躍,我揮動小鏟子擊打,同時身體躲閃著它的攻擊。花狗撲空,我的鏟子也沒打著它。我心裡打定主意,不跟它硬拼,只跟它周旋,不能讓它咬著自己。娘娘腔金寶咬自己肩頭的可怕樣子,此時映現在腦子裡,更使我咬緊牙關,鼓起勇氣,勇敢地拼鬥起來。
花狗狂態畢露,張牙舞爪,顯然仍處在發病期,完全不認識人。一般家狗野外遇人,都不會主動攻擊人,甚至夾尾巴逃得遠遠的,除非有主人喚狗咬人。狂犬花狗此刻如狼般兇狂,血紅的眼睛刀子般盯著你,淌著滿嘴哈拉子,翻動上下嘴皮露出獠牙,再次“呼兒”一聲狂吼著向我撲來。
我一邊躲閃,一邊揮打,小鏟子恰好擊中花狗的腦袋,“咚”的一聲,小鏟子斷了,我手裡只剩下一尺多長的木把。捱了一鏟子,花狗更被激怒了,迅疾側轉身子,一下子撲在我身上,張開了血盆大口。
“來人啊!救命啊——”我恐懼之極,聲嘶力竭地呼喊,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