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爺爺拉著我爸爸走到包縣長面前說:“他就是我給你講過的那個郭蘇克,當年被咱們土改幹部三鞭打下來的娃子,當過解放軍騎兵班長!”
胖乎乎的包縣長握著我爸瘦瘦的乾巴手,上下打量著,笑哈哈說:“你應該感謝當時那些極‘左’派土改幹部,讓你早出世個把月,提前享受人間快樂!哈哈哈……”
我爸拘束地苦笑著,不知說什麼好,心只在毛爺爺身上想早點打探訊息。可那位包縣長好像終於等到了老朋友,仍舊不鬆開爸爸的手,繼續說:“我可是跟你同歲,也屬老鼠,四八年出生!”
“同歲不同命啊……”我爸擠出一句,“你肯定是秋天的老鼠,不缺吃不缺喝富得流油;我可是春天的老鼠,草沒長糧沒成,成天忙著打洞忙著找吃。”
“你咋知道的?我就是十月初生的,是秋天好季節,哈哈哈。不過命這玩意兒很難說的,其實命就握在你手裡喲!”包縣長似乎話裡有話地晃了晃爸爸的手,終於鬆開了。爸爸如釋重負尷尬地笑一笑,轉向毛爺爺剛要張口詢問,毛爺爺卻打斷他說:“別急,別急,酒桌上說,到酒桌上嘮!”
“酒桌上?”爸爸茫然。
“對呀,我請你來不只是告訴你話,還有個重要任務哩!”
“重要任務?”爸爸更是一頭霧水。
“對呀,陪酒!哈哈哈……”毛爺爺拍拍爸爸的肩頭。
“陪……陪酒?”爸爸舌頭打結,看看包縣長又看看毛爺爺,那神情完全變傻顯得可笑至極,“叫我陪酒?我?”
“是啊,陪酒,陪包縣長,陪我,好好喝一通,你也是見過世面的。”毛爺爺又附在爸爸耳旁悄聲說,“是我重點推薦的,我看的人錯不了!”
“有村長,有鄉里幹部,還有衛生隊隊長他們,毛叔你拉我陪這麼大幹部喝酒,你這不是寒磣我嗎。”我爸終於真誠地埋怨起來。
“彆著急,彆著急,一會兒他們都走人,就我和你陪包縣長喝酒,這是我的家宴,誰陪誰走,我說了算。”毛爺爺依舊笑呵呵,真真假假,神秘兮兮,回過頭衝我眨一下眼,又對爸爸說,“你要是不答應,
我可不告訴那狼孩的訊息!“
我爸這回沒轍了,毛爺爺的要挾很有效果。
包縣長也很隨和地說道:“留下吧,一塊兒喝兩盅聊一聊。你當兵那會兒,我也在呼市上學,你們部隊在‘文革’中還到我校‘支左’呢。”
“要是再有二兩狼肉,這酒更好喝更有味道了,哈哈哈……”毛爺爺突然爆發出朗朗大笑,把屋外忙活的胡村長他們嚇了一跳。我卻會意地笑了起來。
毛爺爺送了我一堆故事書,又拿出一瓶好酒,讓我帶給爺爺,說:“回去告訴你爺爺,明天我這老不死的專門找他老‘孛’喝酒去!”
我知道毛爺爺安排我爸陪包縣長喝酒,肯定有別的內容,我始終猜不透。我也不想費心思了,便早早離開毛爺爺那亂哄哄的家。
爸爸深更半夜才回來,醉醺醺的。
我醒來後便聽到爸爸在向媽媽說事。
原來,毛爺爺當嚮導,考察西北莽古斯大漠中的遼代古城時,發現了狼孩的蹤跡,當地有些人的確遇見過,一隻母狼領著一個似人似獸的狼孩,在那一帶出沒。另外,毛爺爺留爸爸陪酒的真正用意是,他已向包縣長推薦爸爸出任我們村的村長,今夏開始,村裡要調整班子,改選村幹部。這事卻被我爸堅決拒絕了。爸爸說他現在一心一意想把失散好幾年的兒子小龍找回來,其他一概不考慮,自己也沒那個本事。這很出毛爺爺意料,也很讓毛爺爺失望。包縣長是他的那位老朋友的學生,受他的委託照料毛爺爺晚年生活,本打算接到縣城住,可毛爺爺不願意,於是縣和鄉決定出資出人,給毛爺爺重新蓋兩間新房,定期發放生活費。毛爺爺又把村長鬍喇嘛他們的情況說給包縣長聽,想結合今年改選村民委員會的機會,換村班子,沒想到叫我爸打亂了他們擬定好的計劃。
爸爸連夜做起去西北莽古斯大漠尋找小龍的準備,又和爺爺他們商量他走後的家裡生活問題,天亮後,他騎著家裡惟一的那匹黑馬,就要出村去。
他在村口隔離帶被防疫人員攔住了。
現在是防疫隔離時期,只進不出。我爸咋說也不行。那幾個穿白大褂帶大口罩的白衣戰士鐵面無情,說這是紀律,放他出去他們擔當不起責任。我爸急了,嚷嚷說那包縣長也在村裡,一會兒他走你們也攔嗎?白衣戰士說當然不攔。我爸說那你們這隔離是瞎扯的事。白衣戰士說包縣長有要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