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呀。”
錢國慶侷促地坐在那裡,腦子裡卻在盤算指導員要跟他談什麼。為期一個多月的“小灶”訓練就要結束了。過兩天覆員老兵就要離開部隊了,新兵隨後就到。這些日子連裡的幹部成天都忙著跟復員老兵們談話,做思想工作。彭老兵悄悄告訴錢國慶,部隊每年老兵復員都會發生些麻煩事兒:農村兵不願走、城市兵想入黨……戰友情、老鄉情、部隊情……總之,亂七八糟一大堆,反正夠連裡忙乎一陣的。既然如此,指導員怎麼會有閒工夫找自己談話呢?錢國慶發現自己其實很怕官兒,尤其是怕連長和指導員……
“想什麼呢?”指導員回過頭,笑呵呵地問。
“沒想什麼。”錢國慶一本正經地回答,同時又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你的檔案我看過了,很簡單,也很乾淨,像一張白紙。怎麼樣,談談你對咱們連的印象?”指導員看著他,臉上依舊樂呵呵的。
“很好!”錢國慶回答。
“真的嗎?”指導員又問。
“真的很好!”
“想家嗎?”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
指導員的笑臉漸漸變得嚴肅了。他說:“要說不想,可能也不太符合實際。誰不想家呀,你說是不是?”
錢國慶點點頭,可心裡卻在想,我有家嗎?
“我和張連長對你的印象還不錯,”指導員繼續說道,“幹部子弟就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尤其是你!你父親是我們的老師長,現在又是我們軍區的首長,你就更應該比普通的工農子弟嚴格要求自己,處處做出表率……”
指導員一鼓作氣說了很多,最後才點出了這次談話的主題:連裡準備任命他為新兵班的副班長,彭小剛為班長。通訊員從新兵中挑選。偵察連作為特殊的連隊,每年新兵到了以後,還要經過半年的專業訓練,以後才會被分到各班。
夜裡,一場大雪將整個世界徹底改變了。這是錢國慶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雪。觸景生情,他想起了樣板戲裡的一段唱腔:好一派北國風光……
偵察連全體指戰員在冰天雪地裡敲鑼打鼓迎接新兵們的到來,老兵們熱情洋溢地替新戰士拿揹包、行李之類,爭先恐後地跟新兵們套近乎。究其原因竟是老兵們看上了新兵們的新大衣。於是沒過幾天,新兵們嶄新的羊皮大衣無一例外被老兵們統統換走了。對此錢國慶心裡極為不滿,但聽說這是多年來不變的規矩,也就只好順應潮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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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入眼 三(2)
下午全連會餐。每個桌上比平時多了兩道菜,一個豬肉罐頭燉海帶,一個午餐肉罐頭燒乾菜。會餐開始前,邱指導員做簡短的講話,然後一聲令下:開始!於是整個食堂除了偶爾傳來有人被噎著後的咳嗽聲,就剩下“呱唧呱唧”的咀嚼和“叮鈴鋃鐺”的碗勺撞擊聲了。作為班長的彭小剛和副班長的錢國慶當然不好意思第一次就跟新戰友爭吃搶喝,這頓飯最後連一口湯也沒有剩下。彭小剛和錢國慶不得不又從廚房要來了兩塊硬得跟幹泥蛋似的豆腐乳,湊合著把一大碗米飯嚥進了肚裡。晚上,班長彭小剛在班務會上,就此事進行了一場不點名的嚴厲批評:“……看看一個個那副熊樣,八輩子沒吃過飯,是不是?連一點兒戰友情都沒有!別說你們是新兵,就連老兵都沒這樣的,是不是?你多吃多佔,別人就吃不飽,就要捱餓,是不是?咱們連是標兵連,是樣板部隊,咱們連的每一個幹部、戰士都要處處嚴格要求自己,互相關心、互相愛護,是不是?今天你吃飯都要多吃多佔,將來要到了戰場上,你是不是也要多吃多佔?是不是?……”彭小剛大概是在連首長身邊呆過的緣故,“是不是?”成了他今晚每一句話裡面必不可少的結尾詞。聽著聽著就有一種讓人暈乎的感覺,且不由自主地也會在心裡跟著他一起唸叨:“是不是?”錢國慶很納悶兒,前段時間沒發現彭小剛有這個毛病呀?班務會在班長彭小剛數不清的“是不是”當中,足足進行了兩個小時,直到指導員進來,暗示可以結束了,彭小剛這才宣佈了散會。新兵班一共十個人,站隊、訓練、吃飯、睡覺均按班長領頭、班副斷尾的次序排列。經過短短几天時間的相互熟悉,大家彼此就算是認識了。新兵的成分比較複雜,四個農村兵,其中有公社書記的兒子、生產隊長的兒子、大隊會計的兒子和一個貧下中農的兒子,他們全部來自四川;有一個北京兵,據說也是軍隊的子弟;一個廣東兵,家住廣州,家庭背景是普通幹部;另外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