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溫斂目道,“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如果,我要你用自己償還,你可同意?”顧翛忽然綻開一抹玩味的笑容。寧溫怔了一下,道“施主若要取貧僧性命,貧僧自然心甘情願。”
顧翛很想脫口而出:我非是要報仇,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但今時今日,他的情根尚淺,不過朦朦朧朧一些感覺罷了,再加之控制力也一向不錯,便將到了喉頭的話咽回腹中。“施主休息吧,貧僧……”寧溫話才一半,便被顧翛冷冷打斷,“你今晚就住這裡。”說罷起身去喚小沙彌準備熱水,又令僕從從馬車中取出兩套乾淨的衣袍。
寧溫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能遇上顧翛,覺得冥冥之中似有菩薩指引,他欠的債終究是要還上的,正如顧翛所說,光誦經懺悔便想消弭自己犯下的罪孽償還,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活至今日,寧溫真覺得在這世上已經夠了,若是能用一條命換白素心裡舒服點,他情願如此,但他又怎會不知,若是白素想殺他,早十幾年前便殺了,恐怕她是最是不願意見到他罷了,寧溫有自知之明,所以不願與顧翛有一絲牽連。
不大一會兒僕從抬著浴桶進來,顧翛下意識的擋住寧溫,幾個僕從只能瞧見僧袍一角,也並沒有太在意,畢竟,天雖已經黑透,時辰還尚早,請和尚講經打發時間,也可以理解。“你去沐浴更衣吧,你的佛祖不會保佑你不得風寒。”顧翛將手中的衣物拋了過去。
寧溫神色眸色微微變幻,他閱人無數,竟絲毫看不透這個少年心中所想,少年明知他是仇人,為何還要對他好?縱然在言語上有些犀利,卻是出自關懷。在寧溫心裡,顧翛不過是晚輩,到了這個境況,卻也不曾拒絕他的好意,握著白色的寬袍,轉到屏風後面。寺院裡的屏風與貴族們所用的屏風不同,簡陋倒還是其次,最大的區別在於,比普通屏風矮,約莫只擋住浴桶往上一尺,也就是,站在那個屏風後脫衣,別人至少能夠看見光裸的上半身。顧翛見寧溫遲疑,嗤道,“同為男子,還怕我看你不成!”寧溫低低的吟了一聲佛號,才開始解衣帶。細數來,寧溫在人前寬衣的次數絕不超過三回,其中還包括七王強行撕破他衣物,還有被侍婢下藥那次……顧翛覺得嗓子有些發乾,他在幾前跪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但是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卻如魔音一般,一直引誘著他的目光。
顧翛覺得奇怪,他小時候常常和父親一起沐浴,即便現在也常常和顧然一同去浴房,卻從未生出任何旖旎幻想,為何偏偏想看寧溫?想來想去,顧翛覺得不過就是看個男人,坦坦蕩蕩即可,為何要做賊心虛!這般自我安慰著,便就轉眼看過去。放浴桶的那個角落距離油燈甚遠,是以光線不明,寧溫恰好剛剛脫了上衣,瑩白如玉的面板在黑暗中也泛著珠玉般柔潤的光澤,只是他胸口、背上以及手臂上那一片片或深或淺的疤痕,觸目驚心!從這些疤痕上,顧翛彷彿看見他悽慘的童年,史書上只寥寥幾句,記載他因血統不明,從小被拋棄在冷宮,直到十二歲時,寧國需要送質子到雍國,他才被“重視”起來。顧翛呆怔著,卻忽聞有人叩門,然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顧公子,小僧送熱水來。”顧翛盯了寧溫一眼,竟是起身親自去接水。“有勞小師父。”也顧不上瞧著他神情恍惚的小沙彌,顧翛提著熱水徑直走到浴桶邊,他將寬袖捲起,伸手下去探了探水溫,刺骨的冰冷從指尖傳來,便是自幼習武的他,也一個激靈。這座寺廟在山腳下,用的都是旁邊深潭中的水,潭水一年四季冰冷刺骨,夏季時端上一盆放在室內,能令整個室內涼爽一個時辰,可見其冰寒程度。“你,我馬上就洗好。”寧溫有些窘迫,他非是不能接受被別人看見赤身裸體,更何況對方是男人,但滿身的傷痕,就宛如隱秘的過去赤裸呈現在別人面前,這種境況讓他很排斥。顧翛燦然一笑,露出一口細白牙齒,“萬物於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你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悟不透?不會是以為剃光了頭,就斬斷紅塵了吧?”萬物我都沒有看到,所以都不存在,就算看到,也只是一個影子在我眼中,所以諸般事物也都是虛幻罷了。顧翛言辭一向犀利又狠毒,頗有為止的遺風,所以白素才喜歡時不時的找他鬥嘴。寧溫雖然滿腹計謀,卻一直溫潤和氣,誹言他的人不再少數,多難聽的話也都聽過,可是卻不曾聽聞過這樣的奚落。雖是奚落,但看顧翛的形容又像是沒有惡意,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後續之桃花業障(2)
最終,他也只是道,“是貧僧道行太淺了。”
顧翛拎起桶,示意他閃開些,然後將桶中的水小心翼翼的倒了進去,伸手試了試,覺得水溫尚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