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來,見林惠然躺在床外側,雙目緊閉,鼻翼微動,兩個渾圓結實的肩膀露出棉被,黑色長髮絲絲縷縷地散在雪白的被子上。元流火扯起棉被,蓋住他的肩膀,而後悄悄下樓。
作者有話要說:
☆、碼頭少年
林惠然在此地住了幾日,眼見滿城春花已經頹敗,心裡打算乘船去江南遊玩,這天他結算了房錢,辭別了客棧老闆,牽著小毛驢信步走到江邊,僱了一艘中等型號的木船,乘著春風一路朝江南而去。
在他所寫的故事裡,陳家婆媳的故事最後以一段浪漫而奇幻的夢境作為結尾。但現實並非如此。
幾天後的深夜,陳小深夜闖進母親家裡,捉住了赤身裸|體的客棧老闆及陳氏。他將兩人送到縣衙,狀告客棧老闆與人通|奸,並且奸|淫了自己的妻子虞氏。
陳氏與虞氏的矛盾,並非因為虞氏的不貞。而虞氏腹中孩子的父親,也並非陳小,而是客棧老闆。世界上並沒有離魂一說,這個故事的真相,並不那麼美好。
陳氏常年守寡,近些年與隔壁客棧的老闆勾搭上,二人常私下幽會,旁人從未察覺過。後來陳小外出打工,媳婦安分守己呆在家中。這就給陳氏的偷|歡帶來許多不便。她與客棧老闆商議後,索性使出一條毒計,叫客棧老闆奸|汙了虞氏,本來想迫使虞氏羞恥自盡,那虞氏卻非尋常三貞九烈之人,遭此奇辱也只暗暗忍下,等丈夫回來主持公道。後來她不幸受孕,陳氏又趁勢誣告她,虞氏無奈,才編出這麼一套彌天大謊。
陳小與妻子恩愛非常,回來後聽見別人的敘述,心中就知另有隱情,後來見妻子那種委屈的光景,就一力幫她圓了這篇謊。
夫妻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虞氏才將實情告知給丈夫。陳小也是個有計謀的,當時並未衝出去報仇,只在身上藏了繩子,夜夜伏到陳氏家院牆外,終於抓住了這兩人。
知縣審理過後,遂判令這一對姦夫淫|婦充軍發配。囚車出城當日,全城轟動,人人競相圍觀。
唯有陳小與虞氏夫妻兩個,安安分分的買菜做飯,與平常一樣。
且說林惠然在船上待了幾日,一路飽覽兩岸景緻,倒也十分愜意。唯一苦惱的是,小毛驢暈船,在船上又吐又拉,還時常嘎嘎亂叫,惹得一船人都心煩意亂。
林惠然從過往商販手裡,買了一罐蒙汗藥。每日取出一點,用水化開,摻到毛驢每頓必吃的包子中。
元流火趴在船艙底部,渾身泥汙,身上蓋了一層氈布,黃色的汙水順著脊背落下來。林惠然端著一盆包子過來,一個一個地塞到他嘴裡,見他雙目黯淡,頰下淚痕宛然,不由得嘆氣:“早知道你這樣嬌氣,我就不帶你來了。”
元流火吃了幾個包子,睏意正濃,腦袋微微一側,就在林惠然面前睡著了。他睡著時,暈船的症狀才稍微減輕。林惠然趁此時打來熱水,給他簡單擦洗了身體。又給他換了乾淨的氈布,然後才返回房裡做自己的事情。
他對那隻毛驢其實沒有很深的感情。像所有出身優渥家教良好的貴公子一樣,他脾氣不算很好,會討厭很多不順眼的人和麻煩的事情,又會對所有處於弱勢的人或動物產生深切的憐憫。
這天夜裡,他夢到了久違的元流火。元流火不復前幾日白淨圓潤模樣,卻渾身泥汙,骨瘦如柴,像是病入膏肓似的,他對林惠然施禮,哭泣道:“小弟因一時糊塗,遭此厄運,如今命在旦夕,乞求兄臺念在你我相伴多日的情分,將我骸骨送回老家,與父母團聚。”
林惠然見他哭的悽慘,心下惻然,又追問道:“你為什麼成這樣了?誰要害你?”
元流火不答,身體越走越遠,忽然化成一隻灰色毛驢,朝林惠然撲過來,林惠然大吃一驚,從床上坐起,他抹了一把冷汗,才知剛才是一場夢。
此時已經深夜,江上月光從視窗灑進來。林惠然披衣而起,藉著月光走出船艙,江面上波濤陣陣,甲板上卻站著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男子一身白衣長衫,腰配銀帶,長髮束起,衣角翻飛,宛如仙子。
林惠然看了一會兒,才試著喊道:“子離?”
男子身體微側,用極低的聲音道:“是我。”
林惠然大喜,幾步奔過去,才要開口,卻見他眉目低垂,神情蕭索,只得按捺喜悅之氣,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子離低頭不語,隨便坐在甲板上,手裡捏著一罈灰色陶製酒壺,一口一口的喝,過了很久才說:“不開心的事。”
林惠然席地而坐,關切地說:“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