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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子離神色冷淡,淡淡地說:“說了又怎麼樣,你幫不了我。”

林惠然被搶白了一頓,有些訕訕,遂不再理他了。

但是過了片刻,子離忽然站起來,腳步踉蹌了幾下,他把手裡的酒瓶隨手拋到水裡,看了一眼林惠然一眼,驀然開口道:“總是這個樣子,好累,好累。”

他連著說了幾個好累,力不能支似的,仰躺在了甲板上,手腳長長地伸展開,望著無邊的夜幕,漫天星星盡數落入他漂亮的眸子。

“他今天成親。”子離有氣無力地說,聲音裡有一些溼意:“新娘是丞相的千金,這是好事,我本該恭喜他的。”

林惠然盤腿坐在他身邊,淡淡說:“然後呢?”

子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一千多年前,他是秦國的木匠,那個時候我就跟他結識了。他是個很有趣的男人,笑起來很溫柔。”子離眼神迷離,笑了一下:“可是我真後悔認識了他。要是不認識他,這一千多年,我就不用忙著去地府尋他的轉世,到天上看他的命格,到凡世庇佑他……”

子離沉思了半晌,有些心灰意冷:“不過都沒用的,他不喜歡我。”他自顧自地點點頭,像是給自己說的:“沒用,做那麼多都沒用……唉。”他翻了個身,像一隻大狗似的,兩手捂住臉,安安靜靜的趴在甲板上。

林惠然沉吟了片刻,開口道:“也許,因為你不是母狐狸?”

子離悶悶地說:“你跟我扯淡呢。”

林惠然無奈,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隻失戀的狐狸。

好在子離傷心了片刻,就自行恢復了,他在這一千年裡,無數次地見到心上人生老病死,結婚生子,早就習慣了。

“你從哪兒來?”子離隨口問他。

“江北,我要到江南玩,你要和我一起去嗎?”林惠然誠懇地邀請他。

子離扁嘴:“不去。”他從地上爬起來,整頓衣衫,梳理頭髮,腳尖一點,隨風飄蕩在無邊的黑色江面上,他開口道:“我去天山找仙子下棋,你們人類最無趣了,江南江北,不過一水窪而已,有什麼好玩的。”

林惠然有些無語。

子離要走時,又說:“你那隻毛驢,你把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堵上,每日餵給他青橘皮和小麥。別再摻蒙汗藥了。”說罷轉身,踏著萬里清波,瞬間消失不見。

林惠然依照子離的囑咐照顧毛驢,沒幾日,它就恢復了體力。船中的工人本來眼巴巴地等著毛驢嚥氣,然後吃驢肉大餐,如今空歡喜一場,十分鬱悶。

這天傍晚,船行到某個小鎮的碼頭停泊,船工上岸去購買糧食補給。林惠然上岸時,見旁邊停著一艘奢華豔麗的花船。他常在坊間廝混,自然知道這船是做什麼的,便略微停下了腳步。

不一會兒,一群穿著青衣長衫的少年,彼此說笑著走下來,這些男孩大約十幾歲,一臉的稚氣未脫。林惠然初時以為自己猜錯了,後來見這些男孩子神態嫵媚,顧盼生姿,才知這是別出心裁的攬客之道,不由得心裡好笑。

林惠然去街上買了一些酒,又嚐了嚐當地的名吃,天色將暗時才返回碼頭。這個時候碼頭和船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大多數船工和船上客人都到岸上玩了,林惠然要不是惦記船上的毛驢,也不會特意跑回船上睡。

碼頭的木板上,坐著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背影瞧著十分伶仃可憐。林惠然以為是和家人走散的兒童,便走上去,用極溫柔的語調道:“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晚了為何不回家?”

男孩子轉身,面容婉約清秀,臉頰上似有淡妝。他呆了一下,看清了林惠然的相貌衣著後,才露出一個慣常的媚笑。

林惠然知自己認錯了,轉身就走。

“大哥哥,這麼晚了,你又為什麼不回家?”

林惠然聽他說話有趣,遂轉身與他並排而坐,兩人略聊了幾句。少年知他並未消費的打算,便收起了諂媚的神態,只淡淡地聊些風土見聞。

他得知林惠然是出來遊玩的富家公子,神色就有些不悅,說話的語氣也很衝:“你們這些富家公子,不過託生在富人家裡,仗著祖上功德,就穿金戴銀,享受萬人追捧,其實拋開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麼呢?”

林惠然微覺好笑,想他小小年紀,就說出這麼憤世嫉俗的話,必是受過許多苦楚的。實際上花船上的男孩,又有哪個不是窮苦出身呢。林惠然想了想,只得說:“個人有個人的命數。”

男孩子望著江面,白生生的臉色顯出悽然神情:“我不信我的命就這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