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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續古》卷4《無示諶》這些觸背禪機,都是將學人逼到理智的懸崖,促其懸崖放手,大死大活。

4.不容擬議的語言觀念

與黃龍三關同樣能夠體現黃龍禪剿絕情識特色的,是黃龍宗對言意關係的論析。黃龍宗充分看到了用語言文字表達大全的侷限性:“直饒棒頭薦得,不是丈夫。喝下承當,未為達士。那堪更向言中取則,句裡馳求。”《五燈》卷17《洪英》“當機默契,早涉多途。更若互逞詞鋒,交馳意路,只增戲論。” 《續古》卷1《靈源清》“若論此事,如鴉啄鐵牛,無下口處,無用心處。更向言中問覓,句下尋思,縱饒卜度將來,翻成戲論邊事。”同上《善資》

黃龍宗將“意路”視為成道的障礙,釜底抽薪,將表達“意路”的語言予以徹底掃除,從而確立了從語言領會大道無異於南轅北轍的觀念:“佛祖之道,壁立千仞。擬議馳求,還同點額。”同上《法演》

凡見聖見,春雲掣電。真說妄說,空花水月。翻憶長髭見石頭,解道紅爐一點雪。《五燈》卷17《元佑》

“雪”喻煩惱、分別心,而佛性、禪心則好似烈火燃燒的洪爐,將一切相對的意識熔化得無影無蹤,遑論表達相對意識的語言了。黃龍禪的這種觀念,根源於其對自性的認識。黃龍禪指出,縱是高明的畫家、雕刻家,對自性也沒有“下手處”,他們所描摹、雕刻出來的,只是“相似模樣”《五燈》卷17《行偉》,因為自性“無所在”、“無名字”、“無面孔”同上卷18《道英》, “從來大道無文字,不要安排喚作禪”,“到底不關言語事,錯傳錯解誤他人” 《古尊宿》卷45。

但自性固然不可說,禪師示法時又不得不說,為了表達自性,又不妨安立種種名字,因此黃龍禪又曲通一線:

我有真金曾百鍊,巧拙皆由人造變。世間名字假稱呼,隨順瓶盤與釵釧。 《續古》卷1《晦堂心》

於是,黃龍禪從不立文字走向了不廢文字。只不過,黃龍禪在運用文字時,稟承臨濟枯骨覓汁之說,反覆提醒學人不可尋聲逐色、拘泥於文字:

古人求道內求心,求得心空道自親。今人求道外求聲,尋聲逐色轉勞神。勞神復勞神,顛倒何紛紛。《黃龍錄續補》

“若是個識機宜,別休咎底,豈更向胡餅裡呷汁,指頭上覓月。”《續古》卷5《退庵先》“可憐滯句承言者,爭是爭非空白頭。”《古尊宿》卷45與此同時,黃龍宗還運用了一系列生動的詩學喻象,來表達意義從語言中的流失:“嘉魚在深處,幽鳥立多時。”《黃龍錄》“千言萬語無人會,又逐流鶯過短牆。”《續古》卷4《山堂洵》“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同上《祖珍》“清風月下守株人,玄兔漸遙春草綠。” 《黃龍四家錄?晦堂心》此句系借用洞山《新豐吟》成句,見《洞山悟本錄》。

黃龍宗反對守株待兔、胡餅呷汁、執指為月,強調體悟言外之意,主張參活句不參死句:“但識琴中趣,不勞弦上聲。”同上“禪道不在策子上,縱饒念得一大藏教,諸子百家,也只是閒言語。”《續古》卷1《死心新》 “知有底人,於一切言句如破竹,雖百節當迎刃而解。”《五燈》卷17《子琦》就這樣,黃龍宗形成了剷除語言、假立語言、剷除語言的迴圈,透過對語言的剷除、假立、再剷除,迴歸到前語言境域:“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等到“樹倒藤枯”,離卻思量,才有禪悟同上《祖心》。 “未開口時先分付,擬思量處隔千山。”同上卷18《元素》消除語言的中介性、指義性,即可直下頓悟,隨機起用,進行箭鋒相拄、石火電光的禪機應對:

虎頭生角人難措,石火電光須密佈。假饒烈士也應難,懵底那能善回互。 《五燈》卷17《祖心》。按同書卷8《義昭》亦有此詩。

“太湖三萬六千頃,月在波心說向誰?”《五燈》卷18《應端》煩惱不起,妄念全消,心宇歸於水月交光的澄明寧靜,縱是聚千峰為筆,蘸大海為墨,聚萬吹為口,也寫不全、說不盡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對靈動超妙、豐厚深邃的禪悟體驗,語言更是顯出了它的窘態。

為了擺脫這一尷尬,突破言語不能達意的困境,黃龍宗禪人運用非思量的現景來表達禪悟體驗:“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金果早朝猿摘去,玉花晚後鳳銜歸。”《五燈》卷17《悟新》祖師心印之狀,其機用頗似黃河守護神鐵牛。一顆圖章,蓋了便拿開,就會留下印文來放行、肯定,蓋著不拿走,便看不見印文把住、否定。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