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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述。

1.“見山是山”第一境

回家是禪悟的主旋律,禪門宗師所有開示,都直接或間接地指向回家之路。黃龍宗禪詩以鮮明的喻象表達了“回家”的旨趣:

風蕭蕭兮木葉飛,鴻雁不來音信稀。還鄉一曲無人吹,令餘拍手空遲疑。 《黃龍四家錄?晦堂心》

秋風蕭殺,鴻雁紛紛飛向南方過冬。鴻雁猶知歸鄉,世人卻不知歸向精神的故園。禪師化導學人,希望他們早日回家。自古參禪者如過江之鯽,桶底脫落者卻似鳳毛麟角。他們在遮天蔽地的紅塵中營營碌碌,不願意一念心歇回到家園。苦心的宗師擊打著還鄉的節拍,卻聽不到任何迴音,只好萬般無奈地任孤寂的掌聲響徹千山。

禪宗的終極關懷是回到人類的精神家園。對這個精神家園,禪宗以母胎中事、嬰兒稚子之類的詩學喻象來加以表達。在此層面人是“原我”,對外物作直觀的感知,而“離分別取捨”,見山是山,見水是水。這是知性、悟性還沒有介入前的原始的簡單的感知。

意識的本性在於自我發展,而不可能永遠停留在混沌層面,當“自我”覺醒後,有了知識的薰染,人們有了分別取捨之心,以我為中心,這時見到的山是 “自我”見到的山,水是“自我”見到的水,山水是獨立於我之外的客體。人們處在相對世界的萬有事相之中,見山見水,尋聲逐色,人的精神流浪也從此開始。

“自我”從“原我”中裂變,“自我”越發達,便離“原我”越遠,流浪也愈深,對“原我”的“迴歸”遂凝成如怨如慕的懷鄉曲。黃龍禪將流離之思,形諸蕩氣迴腸的吟詠。參禪的最終目的是獲得開悟,明心見性,回到精神家園。接機說法,就是為學人指引回家之路,“千般說,萬般喻,只要教君早回去” 《五燈》卷17《慧南》, 禪師們殷殷期盼,“客程無是處,浪跡總歸來” 《古尊宿》卷45。 《古尊宿》卷42~45收黃龍宗真淨克文語錄,本章凡引自此4卷者,僅標卷數。 不管流浪多久,離家多遠,遊子終究要回鄉。回鄉、歸家的譬喻,遂成為妙音紛呈的黃龍宗禪詩的主旋律。與迴歸意象相聯絡,黃龍宗禪詩大量運用了易於引發韶華遷逝之感的意象,如暮春、殘花、杜宇、晚秋、西風、落葉、歲末、風雪、遊子、客作、鴻雁等。對流離的感喟,對歸鄉的嚮往,遂成為黃龍宗禪詩的顯豁主題:

春已暮,落花紛紛下紅雨。南北行人歸不歸,千林萬林鳴杜宇。《五燈》卷17《梵卿》

暮春之時,花落如雨,杜宇啼血哀鳴,響徹千巖萬壑,聲聲催盼著遊子歸來。可這些遊子,仍在東西南北流浪奔走,枉自拋擲大好青春。晚秋也是勾引鄉思的季節,自然景象與詩人生命景觀的異質同構,引發了禪者澄明寧靜的返照:

火雲欲卷空,圭月漸成魄。窮子歸未歸,相將頭盡白。《黃龍四家錄?晦堂心》

詩歌感嘆如圭秋月,又到圓時,迷失家寶的流浪者,卻不能像明月般晶瑩美滿,仍役役路歧,任歲月風霜染白蓬鬢。春思秋悲,除夕更能生起盼歸之念: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今夜一眾盡是他鄉之子,因何不歸?”《古尊宿》卷42在冷峻的詰問中,蘊含著深切期待。非獨一年如此,在一天中的每時每刻也是如此:

日入酉,夢幻空花能幾久。百歲光陰二分過,茫茫無限途中走。告禪人,早回首,莫待春風動楊柳!《續古》卷1《草堂清》

殷殷渴盼,諄諄勸導,酷似父母對子女的叮嚀。雖然家門時時為遊子敞開,可遊子迷不知歸,彈指便成皤然老叟,禪師對遊子歸鄉的渴望,便顯得分外焦灼迫切:“區區何日了,人事幾時休。莫道青山好,逡巡便白頭。”《續古》卷1《泐潭英》

黃龍宗禪人在表徵本來面目、精神家園時,運用了多種譬喻,如湛堂准以南嶽萬年松、廬山瀑布水喻自性的孤拔、永恆《續古》卷1《湛堂準》,晦堂以“冷淡無滋味”的“庵畔泉”喻自性《黃龍四家錄?晦堂心》,克文以 “老也須知不老身,同行同坐有精神。雖然無相無容貌,能為群生作主人”喻自性《古尊宿》卷45,死心以“鑿透靈源一脈泉,深深無底自天然”喻自性 《續古》卷1《死心新》,但他們運得最多的譬喻,還是與家園意象相聯絡的“田地”。黃龍宗禪人把未能明心見性者喻為不耕種“祖父田園”的不肖子孫,說他們向外馳求,只能得些浮財,解決不了根本的飢飽《黃龍錄續補》。祖心指出,祖父將田地傳給後代,子孫們卻不肯繼承,在外乞食,致使田園荒蕪,禾黍不生,不如“直下識取本來契券”《續古》卷1《晦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