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年代改名為闢才衚衕,整條跨車衚衕也已只剩下幾十米長,這座老宅就這麼孤單單地陪守著他主人的靈魂,隨時可能化成一把攥不緊的黃沙,從歷史的指縫裡悉數漏走。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能給不在世上的齊白石,增添任何煩惱和負擔,他一生都將“生”和“死”的結果並置在眼前。
在那間相當結實的儲藏室裡,還放著一口黑漆的棺材,這是齊白石為自己準備的,而這個棺材的形狀與一般的棺材不同,是個方方正正的“大盒子”。齊白石經常來看看這間未來的房子,而且每年都上一遍漆,表面已經油光可鑑。莊子曾經為他剛剛過身的結髮妻子鼓盆而歌,慶祝她獲得的大解放和大自由。齊白石則乾脆,一點也不麻煩後人,自己奪過了缶盆,嗓子一抖開,便是一首人世間的逍遙遊。
老 舍—筆下的老北京(1)
1644年6月6日,老舍的先輩們在明朝降將吳三桂的引領下,浩浩蕩蕩開進北京城。這座當時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都城,從此便記在了滿人的名下,一姓便是268年。
滿八旗靠金戈鐵馬取得北京、征服天下。然而他們的弓弩、刀槍,在崇尚中和的漢文化面前,卻逐漸失去了用場。當多爾袞、康熙、乾隆那裹風挾電的戰刀傳到道光、咸豐、光緒手裡時,早已變成鏽跡斑駁的一塊鈍鐵了。
然而,從關東原始森林中走出來的愛新覺羅的子孫,畢竟不都是隻會挽弓射箭之輩,由其創造的文學藝術,形成了一座座讓世人無法超越的巔峰。在眾多旗人文學大師當中,曹雪芹描寫清朝滿族上層社會終極幻想的《紅樓夢》,成為滿人文學的開山之作,老舍所刻畫的清末民初、北京小衚衕裡下層民眾所發生的苦難人生故事,正好給滿人創造的文學奇蹟畫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想了解北京清末民初的平民生活,老舍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
一
1899年2月3日,農曆的臘月二十三是舊曆的小年。二十三,灶王爺要上天,北京城的人家把糖瓜擺到灶前的灶君畫像前,以賄賂他在玉皇大帝那裡多說幾句好話,如此之後,大家才放心地燉肉、蒸饅頭,準備過個安穩、舒坦的新年。
在小羊圈衚衕一所破敗的老屋裡,老舍在這天啞著嗓子鑽了出來。大人們給他起了一個吉利的名字—舒慶春。
老舍很詳細地描述過小羊圈衚衕:“說不定,這個地方在當初或者真是個羊圈,因為它不像一般北平的衚衕那樣直直的,或略微有一個兩個彎兒,而是頗像一個葫蘆。通到西大街去的是葫蘆的嘴和脖子,很細很長……眼前一明,你看見了葫蘆的胸……又是一個小巷—葫蘆的腰。穿過‘腰’又是一塊空地,比‘胸’大兩倍,這便是葫蘆的肚子了。‘胸’和‘肚’大概就是羊圈吧!”
小羊圈衚衕,因住在這裡的百姓聽起來彆扭,在原名的基礎上稍加改動,變成了今天的小楊家衚衕。小羊圈—小楊家在語音上只這麼輕輕一改,在舊北京過著畜牲一般生活的人們,一下子變成了昂首挺胸的首都居民。
二
小楊家衚衕西口外是車水馬龍的新街口南大街。站在大街朝衚衕內望去,像在兩座院牆中間劈開的一條縫,僅有一米寬。甭說汽車開不進去,就是倆人同行,如果迎面蹬出一輛三輪車,行人便只能退回衚衕之外。
當年老舍住過的小院仍在,但他出生的房子早已沒了蹤跡。
老舍的童年就在“葫蘆胸”上的8號裡被打發掉了。他一歲的時候,父親在八國聯軍攻入北平時鎮守正陽門的巷戰中失蹤。母親雖然竭力支撐,日子還是不可避免地越過越糟。九歲時,“像一條不體面的小狗似的”老舍在他人的資助下讀了私塾。
老舍十四歲時離開小羊圈衚衕,就再也沒有回來。
老舍筆下的北京只是他眼裡的北京:街頭巷尾蹲著拉車的人,各種做小買賣的人瞅著來往的路人,妓女、雜耍藝人、巡警、商鋪老闆、大雜院裡的老頭、婦女和孩子,都擠在老舍筆下的一頁頁紙裡瑟瑟發抖。
這個北京不是人們口頭流傳的那一個,老舍的老北京裡沒有紅牆黃瓦的紫禁城、偉岸壯闊的城牆樓門,有的只是拐不完的破衚衕和快塌下來的爛房子。從趙子曰、老張到駱駝祥子與虎妞,從早年北京茶館的茶客再到後來的龍鬚溝的市民,老舍與他們一起勞作,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過著艱難而有滋有味的北京生活。老舍的筆、老舍的紙、老舍的精神和軀體都已融入了北京一條條小衚衕和一座座大雜院中。他所塑造的一個個人物,在今天的北京仍然存活著,只不過拉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