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拉到了下巴上,屋的一面牆上畫著空中飛人盧克;另一面牆上有一隻站在攪拌器上的金花鼠,它張開大嘴快活地笑著(它正厚顏無恥地說,如果生活給了你檸檬,就做檸檬吧);第三面牆上是整個穿著花悄的芝麻大街小組,有大鳥,埃爾尼,奧斯卡,格魯弗。很好的圖騰,很好的魔術。
但是,哦,外面的風,尖叫著穿過屋頂,又順著黑乎乎的排水溝滑下去。他這一夜再也睡不著了。
但一點一點地,繩索自己解開了,繃緊的固定器的肌肉鬆弛了,他的思想開始不知不覺地四處漂盪。
這時,一種新的尖叫聲,比外面的夜風更近,又把他帶回到刺目的清醒中。
衣櫥門上的鉸鏈。
吱呀——
這細絲一般的聲音,恐怕只有狗和深夜裡還清醒著的小孩子才能聽見。
他衣櫥的門蕩了開來,慢慢地,穩穩地,一張死灰色的嘴在黑暗中露了出來;一寸,一寸,一尺,一尺。
惡魔就在那片黑暗中,它蜷伏在它原來蜷伏的地方,張著嘴對他笑,它碩大的肩膀拱過它伸出的腦袋,眼睛裡閃耀著玻璃色的光,活生生的,愚蠢而且狡詐。我告訴過你他們會離開,泰德。它低聲說。
他們最後總是這樣。然後我就可以回來了,我喜歡回來。我喜歡你,泰德。我現在每天晚上都會回來,我想,每天晚上我都會一點點地靠近你的床……一點點地靠近……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你能向他們尖叫之前,你就會聽見有一個東西在嗥叫,就在你身邊嚎叫,泰德,它就是我,我會猛撲過來,然後我會吃掉你,你就在我肚子裡了。
泰德盯著他衣櫥裡的那個生物,神魂顛倒,沉迷而恐懼。那兒有個什麼東西……幾乎很熟悉。一個他幾乎是認識的東西。那就最糟了,幾乎認識,因為——
因為我瘋了,泰德,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這裡。我的名字曾經叫做弗蘭克·杜德,我殺死女士們,可能我還會吃掉她們。我一直就在這裡,我釘在這裡了,我把耳朵貼近地面,我就是那個惡魔,泰德,那個惡魔,我很快就會抓住你,泰德,感受一下,我正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可能衣櫥裡的那個東西是用它自己噝噝的呼吸聲對他說話,也可能那個聲音又是風的呼嘯,也可能兩者都是,或都不是,但這並不重要。他聽著它的話,感到恐懼,神魂顛倒,幾乎要暈過去(但是,噢,又那麼清醒);他看著它那張陰影重疊的纏結著的臉,他幾乎認識。
他今晚再也睡不著了,可能他永遠也睡不著了。
但一段時間以後,大概是在凌晨半點和一點之間,可能是因為他還很小,不知不覺中泰德又睡著了。
夢中,齜著白牙,毛髮蓬亂的巨大生物追逐著他,一直追到他沉睡過去,所有的夢都消逝了……
風和排水溝長長地對話著。一輪皎潔的春月在夜空中升起,在夜色中,在遠方一塊寂靜的草場上,或在森林邊一條兩邊種著松樹的長廊邊上,一條狗在猛吠,接著,天地間一片寧靜。
泰德·特倫頓的衣櫥裡,有個東西用它玻璃色的眼睛,長長地望著。
“是你把毯子放回去的嗎?”第二天一早,多娜問他的丈夫,她正站在火爐旁燒著成肉。
泰德在另一間屋裡,他一邊看《新動物園諷刺劇》,一邊吃著一碗眨眼。眨眼是一種夏普谷製品,特倫頓家吃夏普谷製品不用花錢。
“嗯?”維克問道,他正深埋在體育版中。直到現在,他還可以成功地抵禦住紅星隊狂熱,但是他受虐狂般地想要看到梅茲隊落到另一個無比昏暗的開端。
“毯子在泰德的衣櫥裡,它們已經被放回去了,椅子也被放回去了,門又開了。”她端上了鹹肉,在一張紙巾上幹了幹,鹹肉還在噝噝地響著。“是你把它們放回去的嗎?”
“不是我,”維克說,翻了一頁,“那裡面聞起來像是剛開了個衛生球大會。”
“很有意思。他肯定是自己把它們放回去的。”
他把報紙放在一邊,抬起頭看著她,“你在說什麼,多娜?”
“你記得昨晚糟糕的夢嗎?”
“不容易忘記,我想那孩子嚇得半死,受了很大的震動。”
她點點頭,“他覺得那兩堆毯子像是某種—一”她聳聳肩。
“惡巫。”維克說,他咧著嘴笑了起來。
“我猜也是。你當時把他的玩具熊給他,又把那兩張毯子收進了衣櫥。但是我剛才進去收拾他的床的時候,它們又回到椅子上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