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它在農櫥裡,嗥叫著,似乎在預示著:他們可能會來,但他們肯定會走,他們一走……
燈亮了。維克和多娜走到床邊,看見他臉色刷白,目光呆滯,他們焦慮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母親說,不,她是在尖嚷:“我告訴過你三個熱狗太多了,維克!”
接著他的爸爸坐上了床,爸爸的手臂繞過他的背把地摟在懷裡,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泰德鼓足勇氣又去看衣櫥的門。
惡魔走了。那隻餓獸出現過的地方,只有兩堆亂蓬蓬的毯子,那是冬天用的,多娜本來準備把它們送到三樓的隔間裡,但她現在還沒有騰出時間來;剛才那個做著一副猛獸撲食的姿勢斜探出來的毛髮蓬亂的三角腦袋,已經變成了毯子上他的玩具能;剛才那雙深陷的帶著凶兆的瑰用色眼睛,已經變成了玩具熊睜眼看這個世界的友善的棕色玻璃球。
“怎麼啦,泰德?”爸爸又在問他。
“有一個惡魔!”泰德驚恐地叫著,“它在我的衣櫥裡!”他的眼淚曄地流了出來。
媽媽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們把他圍在中間,盡力安慰他。
這以後就是父母們通常履行的儀式了:他們解釋說沒有惡魔,他只是做了一個惡夢;他的母親解釋了為什麼有時候影子看起來會像他們在電視或喜劇小說裡看到的壞東西;爸爸告訴他一切都好,好了,在他們的好房子裡不會有東西傷害他。泰德點頭同意是這樣,但是他知道不是。
他的父親向他解釋黑暗中的兩堆亂蓬蓬的毯子,如何會看起來像挑起來的肩膀,玩具熊如何會看起來像一個伸出來的腦袋,以及衛生間來的光,在經過玩具熊玻璃眼睛的反射時,如何會把玻璃眼睛變得看上去像一個活生生的動物的眼睛。
“現在注意。”他說,“注意看著我,泰德。”
泰德看著。
他的父親拿起那兩堆毯子,把它們放進泰德農櫥的深處。泰德可以聽見搓衣鉤輕輕地叮噹響了幾下,用它掛農鉤的語言和爸爸交談著。這很有趣,他微微地笑了起來。媽媽看見他笑,也向他笑了笑,放心了。
他的爸爸從衣櫥裡走出來,他把玩具能拿了出來,放到他兒子的手臂上。
“至少還有一招。”爸爸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著,泰德和媽媽都咯咯地笑了起來,“椅子。”
他把衣櫥門關緊,然後用椅子抵住它。回到泰德的床邊時,爸爸還在笑,但眼種已經嚴肅了。
“好了嗎,泰德?”
“是的。”泰德說,他強迫自己這麼說。“但它剛才是在那兒,爸爸,我看見它了,真的在那兒。”
“是你的思想看見了什麼東西,泰德。”爸爸說,他溫暖的大手撫磨著泰德的頭髮。“但你沒有在衣櫥裡看見什麼惡魔,沒有實際看見。沒有惡魔,泰德。它們只在小說裡,或你的腦子裡。”
他看著他的父親,又看著他的母親,看著他們——他們大而慈愛的臉龐。
“真的?”
“真的。”他的媽媽說,“現在起來,小便去,小夥子。”
“我小過了,我就是這樣才起來的。”
“好了。”她說,因為父母從來不相信你,“別鬧了,你說什麼?”
這樣他又進去,直到她看著他擠出四滴,她笑了,說,“看見了吧,你確實需要去。”
只好屈從,泰德點點頭,回到床上。他被他們放進被子蓋好,被他們吻。
母親和父親從門口出去之後,恐怖又把他籠罩了,它像一件佈滿迷霧的冷外套,又像是一條裹屍布,散發出絕望的死亡的氣息。噢,拜託了,他想,但他想不出更多的話,只有那句:噢,拜託了。噢,拜託了,噢,拜託了。
可能地的父親看出了他的疑慮,因為維克又回來了,他一隻手搭在電燈開關上,重複了一句:“沒有惡魔,泰德。”
“沒有,爸爸。”泰德說,這一刻,父親的目光陰鬱而遙遠,似乎在等他的保證。“沒有惡魔。”忘了那個。
電燈啪地關上了。
“晚安,泰德。”母親的聲音輕輕跟了進來。他在思想裡尖叫了出來,當心,媽媽,他們吃女士!所有的電影裡他們抓住女士,把她們帶走,然後吃掉,噢,拜託了,噢,拜託了,噢,拜託了……
但他們走了。
這樣,泰德·特倫頓,四歲,躺在他的床上,所有的繩索和繃緊的固定器都牢牢地綁著他。
他躺著,一隻手臂壓著玩具熊,抵在胸口,被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