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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及頭頂上汽燈的嗡嗡聲。他一面說著,一面動起手術來。這時候,王和遊在手術檯兩邊各自站到了指定的地位,方、古、賈以及其他的護士也都輕鬆了下來。

白求恩忽然停住了,舉起手中的器械,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這,”他轉過身對方說,“只是一把普通的鋸子!這是鋸木頭的,不是鋸人骨頭的!難道你們指望我用它來作截肢手術嗎?”

方吞吞吐吐地說:“這……這……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把鋸子……”

白求恩厭惡地把鋸子扔到一邊。“遊大夫,我們必須拿出我們自己的器械來。等一等。那需要多久?不成,來不及了。我們的東西還沒有下馱呢。沒時間了。”他重新撿起那把鋸子,這時候其他的人都在提心吊膽地看著。他用手把鋸子彈了一下,嘴裡咒罵著,匆匆忙忙地把它消過毒,然後回到了手術臺。

他咬緊了牙做著手術,鬍鬚上面的嘴閉得緊緊的,只聽見鋸子在骨頭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手術做完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二點了。醫生們和護士們一聲不響地站在傷員周圍。白求恩用繃帶把露著肉的殘腿裹好以後,又轉過身對方大夫說:“我們花多少年的工夫工作,學習……為的是到時候我們能保全一條腿,一個生命……可是倘使我們沒有好好地工作,學習,倘使我們做事疏忽,結果怎麼樣呢?結果就有人得犧牲一條腿,一個生命……告訴我,方大夫——你是那個醫科大學畢業的?”

方含糊地答了一句,低著頭走出了手術室。

屋子裡又靜寂了下來。遊大夫一向是不輕易說話的,他現在和解地說:“弄到非截肢不可的地步實在是非常不幸的。可是目前我們的物質條件確實太困難……當時我們沒有足夠的夾板,也許……”

“也許!沒有足夠的夾板!我們有什麼東西是足夠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足夠的呢?不行,說什麼這都是不可原諒的。這種情況必須報告給聶將軍。倘使一個戰士扔掉他的槍,那不消說是要受到處分的。同樣的,假使一個醫生毫無理由地讓一個戰士喪失一條腿,那麼他也一定要受處分。槍還可以補充,但是腿哩,那是我們沒法補充的。”白求恩把手一揮,轉過身子,表示這件事情到這兒為止了。他給傷員作了最後的檢查,吩咐時刻要有一個護士守著他。洗完了手,他看了看手錶,以一種彷彿是要接著去做一件未了的事情的神情對古說:“其他的傷員怎麼辦?”

他看見古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氣,就重複說:“其他的傷員。這兒沒有別的病房嗎?讓我上這兒來的電報上明白說著——‘許多傷員待醫’。這兒只有三十個。其他的在哪兒?”

“是有其他的傷員,”古急忙地解釋。“可是他們都在曲回寺。我們的醫院分成兩部分。這是後方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在曲回寺,在更靠北接近前線的地方。重傷員都在那兒。我們的計劃是讓你先檢查這一部分,然後再陪你去曲回寺。我們想你剛走了很遠的路,一定需要休息……而且從這兒到曲回寺,路是很難走的……”古支支吾吾地說,彷彿怕白求恩再發脾氣似的。

“那是好幾個小時的路程,”他懇切地對董說,他的聲音很低,因此白求恩沒聽見他說什麼。“你不能解釋一下嗎?我求你平平這位老人家的火氣。他又行軍又做手術搞得太疲勞了。倘使我們不負責任地把他拖來拖去,我們要受到嚴厲的批評的。”

“你們在說什麼?”白求恩問。

“同志,”董平緩地說,“醫院的那一部分離這兒有許多里路。現在時間也太晚了,不便出發。再說,他們也得準備一下才能走。我們不妨利用等的時間休息一下。他們照顧你也為的是傷員。倘使我們現在出發,你怎能夠有精神去給傷員動手術呢?”

白求恩又看看錶,想一想說:“好吧,時間太晚了,沒辦法。早上四點半能準備好嗎?”他這句問話等於一個命令。他看著古,直到他點頭同意。“就這樣決定了。我們早上四點半一定出發。遊大夫,我們要帶著我們全套的手術器械。”

“現在也許,”古怯生生地問道,“白求恩同志和其他的同志們肯賞光來吃我們準備好的飯吧?”

外面一片漆黑,他們踏著雪走進了沉寂的村莊,身子往前彎著,頂著從街上吹過的山風。當白求恩走進衛生部辦公室的時候,古把董拉住了。

“他當真要我們早上四點半出發?果真那樣,他只有兩小時的睡眠啊。他是不是像別的外國人一樣,喜歡說鐘點?”

“他認真極了,”董笑著回答。“他碰到傷員就像磁石碰到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