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道:“都怪我!這就叫人去打水。”
話未落音,阿依古麗已探身進來問:“王妃在叫人送水嗎?”
見楚言點頭,身子往旁一讓。一個蒙古女人提了一個木桶走進來。
惠芬見是當地找來做粗活的女奴,也沒在意,自去取了臉盆來舀水。
楚言怪道:“阿依古麗幾時聽懂漢話了?竟知道我在叫水!趕明兒,可不能背地裡亂說話了。”
惠芬有些好笑,正想說不過是碰巧正要送水進來罷了。
卻聽那個蒙古女奴說道:“回稟公主,是奴婢告訴她的,奴婢是漢人。”
楚言和惠芬都是一呆。
那女子上前幾步,跪倒在地:“請公主救救我的女兒。”
楚言回過神:“起來吧。慢慢把事情告訴我。”一邊仔細打量這名女子,面頰黑紅粗糙,就是一個粗作的下層婦女,五官卻比突厥人蒙古人纖細柔和,聽口音象是中原一帶的。是被人口販子千里迢迢賣到大漠來的?還是被強掠來的?哈密有清軍駐紮,幹什麼了?難道官匪勾結?還是,象郭靖他媽一樣,家庭發生變故,輾轉流落到此?那樣的話,她女兒不就是女郭靖了?
那女子一張口,未出聲,先落淚。
惠芬見楚言半天沒吭聲,猜想是那走神的毛病又犯了,柔聲對那女子笑道:“要公主救你女兒不難,可你總得先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沒頭沒腦的,讓公主怎麼幫?就從你叫甚麼名字,家住哪裡,怎麼到了這裡為奴說起吧。”
“是。奴婢孃家姓韋,喚名芝華,祖籍關中。”喉間哽了又哽,方才艱難地說道:“奴婢命薄,遇人不淑,以至淪落為奴。”
惠芬不滿道:“你既央求公主相助,卻又言語閃爍,遮遮掩掩,不肯吐實。這麼藏頭藏尾的,無處查實,誰知道你是不是別有居心?”
韋芝華急忙頓首:“奴婢不敢,奴婢說的都是實話。”
想她原是好人家的女兒,一時糊塗,做出有辱家門之事。這些年來輾轉漂泊,孤苦無依,歷經苦難,曾幾次尋死,只是放不下女兒。回想當日,就覺得種種磨難都是當初杵逆父母的報應,無顏再見父老,心中唯願爹孃以為她早死,不願再令家人傷心屈辱,甚至刻意隱藏家鄉來歷,就是對女兒也不曾說過。今日,聽說大王子與王妃路過,想起曾聽說這位王妃是大清公主,不由觸動她長久以來的思慮。她這一輩子,無論怎樣,都是活該,可女兒是無辜的。她的命運不應該重蹈於女兒身上。避開主母,她主動對主人,也是她現在的男人,提出願意過來服侍,又抓住機會引起了王妃的注意。這樣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韋芝華拿定主意,最要緊的是取信於公主,讓女兒逃出火坑,其他的罪,她可以用這一生和以後的生生世世來贖:“回稟公主,奴婢家住——”
“我相信你。”楚言突然說道。
韋芝華又驚又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是啜泣。
惠芬訝道:“公主?”一塊兒呆了這些日子,她怎會不知道?這位主子雖然好相處,可只是面上隨和爽快,心思是極重的。取信於她,並不容易。
“我相信你。”楚言微笑著又重複了一次:“我知道你有很多傷心事,不願意提,就不必說。我不喜歡說話時得盯著別人的頭頂,你先站起。告訴我,你女兒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出了什麼事兒?要我幫什麼忙?”
“她上個月滿八週歲。她出生時,主人在喝酒,順口起了圖雅這麼個名字。我悄悄給她起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叫做猗蘭。”
從她開口說話,楚言就覺得這個韋芝華態度從容,談吐不俗,暗暗存了好感,猜想她有些來歷,也能體諒她不願連累家人名聲的心情。聽見她給女兒起的名字,不由問道:“蘭之猗猗,揚揚其香。可是這‘猗蘭’二字?”
“正是。這孩子從會走路就幫著幹活,做飯漿洗縫補帶孩子都做得來,性子也安靜謹慎。若能讓公主看得順眼,留在公主身邊做個小丫頭,就是她的造化了。”
楚言更加憐惜,幾乎已經打定主意要幫這個忙,卻想到一個問題:“你女兒的生父,是什麼人?是蒙古人麼?”萬一這女兒是她和現在這個主人生的,這事兒可棘手。
“是漢人。奴婢被賣到大漠時就已經懷著她。”
楚言很想問個究竟,到底剋制住了好奇心,沉吟片刻:“你把她帶到我這兒來,讓我看看,再做道理。”
這就等於是答應了。韋芝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歡喜得又落下淚來,忙忙地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