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威廉姆爵士,我告訴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沒有見過爵爺閃光的一面,我喜歡他這樣的人您也許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喜歡他的不止我一個人。要他回奧本尼只能用強制手段,那樣的話,他的理智、甚至生命就完蛋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可是,我是您的手下,如果您願意承擔責任,不管命令我做什麼,我都一定遵命。”
威廉姆爵士說:“我沒有任何責任,而且是盡最大的努力迴避責任。你一定要跟我們一起去,那就去唄!我對這一切一概不負責。”說著,他轉身下令拔營。爵爺剛才一直在帳篷旁邊轉悠,這時來到了我的身邊,問道:“究竟怎麼辦?”
我回答道:“你可以一意孤行,但那可是要把性命搭上去的買賣。”
大少爺的墳墓在兩個路標之間,很容易辨認。在無垠的荒野裡這塊地方是一個主要的標誌,有連綿的高山,好幾條流入香浦瀾湖的大川小溪都發源於此。這個湖素有內陸海洋之稱,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取捷徑,而不必沿著那群亡命之徒的血跡彎來繞去的。這一段距離他們當時走了六十多個小時,而走近路最多也不過十五六個小時。我們把船隻停泊在河邊的一個哨卡附近,估計轉來的時候凍得無法動彈了。每人隨身攜帶了大量的皮毛以供禦寒之用。還看一大堆雪鞋,下雪的時候穿著這玩意兒行走起來省事多了。出發的時候出現了許多怕人的跡象,我們的長途跋涉採取了軍隊遠征的某些防禦措施,晚上的宿營地都要經過精心的選擇並設崗佈哨。第二天,在離目的地僅有一兩裡的地方我們為了謹慎起見停止前進——這時天快黑了,而腳下的這塊寶地對於人數如此之多的隊伍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宿營地。威廉姆爵士突發奇想,把我們叫住了。
面前是高聳入雲的崇山峻嶺,隊伍沿著逶迤的山道走了一整天還沒有到山腳下。天剛麻麻亮,我們決定朝那銀白色的巔峰進發。其間要經過一個低凹的盆地,盆地裡林木蓊鬱、溪流湍急、怪石嶙峋。山頂是銀白色的,因為每天晚上那上面都下雪,而盆地裡的樹木和地面只是稍稍染上了一點白霜。白晝裡天空雲煙氤氳,太陽像一塊銀幣邀遊其間。寒風吹在我們的左臉頰上疼痛難禁,不過空氣呼吸起來倒是清新涼爽。黃昏時分,風息了,密密層層的濃雲碎裂成無數的雲朵,有的漸漸變淡而消失。太陽落山了,白皚皚的山尖上還掛著瞬息即逝的晚霞。天黑盡了以後我們才吃晚飯,大夥兒默然無語。爵爺馬馬虎虎吃了幾口飯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篝火,來到營地的邊緣。我急匆匆地跟了過去。營地紮在一塊高坪上,俯視著一個長約一英里的小湖。營地四周坑坑窪窪的,長滿了樹木,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白茫茫的高山,再上面一輪明月在晴空中驅馳。沒有一絲微風,沒有任何動靜,帳篷裡的聲音也被曠野的寂靜吞噬了。大地、空氣和流水隨著霜凍的降臨都窒息了,頗有幾分暖意,很容易使人產生錯覺,彷彿已經是七月的夜晚了。
爵爺右手撐著下巴,左手抱住右手肘,直瞪瞪地看著前面的樹林。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灑滿月光的岡巒和陰暗的幽谷上霜染松針,秀色宜人。我心想近在咫尺之間的墳墓裡躺著的就是我們的敵人,如今他的身上、四肢上壓著沉甸甸的黃土,再也不能為非作歹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很幸運,畢竟從人世間的焦慮和疲憊中解脫了出去;不再遭受日復一日的精神損耗;不再去經受外界的風吹雨打;不再為恥辱和死亡的威脅而擔驚受怕。我覺得他漫長的旅途有了這樣的結局實在是可喜而無憾的。這時我的思緒遊移到爵爺的身上,爵爺不是也死了嗎?一個四肢殘缺的傷兵,希冀得到救護而又久久不能遂願,躺在戰壕裡苟且偷生,受人嫌棄。我記得他從前是那樣的善良、機智而又豪氣十足;對父親盡職盡孝,對妻子百般憐愛;在人生鬥爭中能吃苦耐勞、含垢忍辱;跟我是親密無間。驀然我的惻隱之心大動,只覺得喉嚨哽咽。一想到他、一看見他的身影我真想痛哭一場。於是就站到他的身旁,沐浴著月華,虔誠地祈禱上帝把他從苦難中解脫出來,同時也讓我對他的一片赤膽忠心永恆不變。
我說:“上帝啊,他是一個大好人,也是我最敬仰的人。現在我要離開他了。他沒有做過錯事,只是悲傷過度時偶有冒犯您的時候。因為他身上掛上了榮耀的傷疤,我們才要拋棄他。啊,請您蓋上他的傷疤吧,請您早點帶他去吧,免得時間長了我們會恨他的!”
我正沉浸在祈禱之中,突然靜夜裡傳來一陣響動。聲音不大,也不近。但是在一片漫長的死寂中突然爆發出來,宛如軍營裡吹起了衝鋒的號角。我還沒有來得及呼吸一口氣,就發現威廉姆爵士已經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