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存在一般。
既然我選擇了照片拍攝,就註定要不斷與被攝體的自我意識做出抗衡。在自我意識形成的牆壁當中找出漏洞,然後像舉槍射擊般按下快門。可一直以來,拍出來的照片卻沒有一張能讓我感到滿意。
該怎麼做才能拍攝到自己所追求的照片呢?拍攝風景照或靜物照時,我的心情會變得十分平靜。但對從小便善於察言觀色的我來說,還是非常喜歡人臉的。要把人類作為被攝體並拍出自己所期望的照片,被攝體的演技將是我最大的障礙。
我那做編輯的朋友給我看的一張照片,為我尋求的答案做出了提示。
照片所拍的是一名少女。
儘管鏡頭對著她,卻沒展現任何演技,是個不被自我意識控制的被攝體。
被賦予了無限想象空間的空白。
沒有的話自己做出來就好了。
像她這樣的被攝體。
我終於領悟出來了。
※※※
七年前,少女曾經橫臥過的地方,如今正躺著另外一名少女。自稱森野的這個女孩,似乎完全不介意土壤會弄髒自己的頭髮與衣服。我拿著那部小巧的數碼相機,往她視線範圍內移動。少女眼球表面對映出我的影子,但她的目光卻一直望著空中,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並沒有追隨鏡頭。我不斷地按下快門。
少女有著隱約可見青色血管的雪白肌膚。左眼下方有顆小小的黑痣,看起來就像淚痕一樣。她的腕關節上有傷痕,看來曾有割腕的經驗。黑色水手服上繫有紅色領巾,制服上還繡著校徽。我窺探起少女的雙眼。瞳孔收縮著,那是活著的證據。話說回來,我為研究瞳孔而靠近她,對方竟完全沒有動搖,她的臉蛋並沒因此繃緊,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對這位少女的精神產生出濃厚的興趣。
少女主張的所謂紀念照,在拍了十數張後宣佈攝影結束。少女站起來,默默地把粘在頭髮上的枯草碎片弄掉。我內心產生一股落寞感。剛才拍的照片充其量只能稱為準備運動。我對這被攝個體產生出強烈的興趣。我希望把她的身影納入膠片當中。並非這種小不拉嘰的數碼相機,而是利用放置在車廂內的攝影器材去拍攝。拍攝出並非為了應付工作,或靠電影走紅的女星寫真集那樣的照片。
我希望拍下這位美麗少女死後的照片並隨身攜帶。
要是能在星巴克邊喝咖啡邊欣賞那照片的話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拍得還不錯。”
正用數碼相機液晶螢幕確認照片的森野輕輕地點了點頭。照片中的她,眼神當中並沒有散發出任何光芒,瞳孔就如同暗穴一般。拍得像極了一具屍體。而她似乎對這一點感到很滿意。
名為森野的女生把數碼相機收進了書包。我的眼角閃過一抹鮮紅,她的右手手背似乎被什麼東西割到,帶出了一條赤紅色的線。仔細觀察她躺臥的地方才發現,那裡有塊尖角石頭。而她手背上的血已經開始滲透出來了。
“你沒事吧?”
她沒回應。只是目無表情地盯著右手手背。我開始想象,當這名少女拿起小刀割傷自己的那一瞬間,說不定也是像這樣目無表情。
她從包裡取出繃帶。那是醫院常用的繃帶。我很驚訝在她書包裡竟會常備這種東西。她開始用單手不熟練地捲動起來。
“需要幫忙嗎?”
沒有回應。儘管她的右手已經包上了繃帶,但那種包法就象隨時會脫落一般岌岌可危。撇開單手包紮這一點,她的包紮技術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
“最近的年輕人,都愛隨身攜帶繃帶的嗎?”
“因為我喜歡,用繃帶包紮。”
那就應該再包好一點呀,看她根本就不擅長嘛。
名為森野的少女左手提起書包,並把包著繃帶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一頭長髮隨著肩膀瘦削的弧度滑落下來。她沒有看我,而是把視線投向了以前某位少女曾經躺臥過的那個地方。我也默默地注視著同一個場所。
“那麼我失陪了。”
雪白的霧氣還沒來得及消散,我剛回頭,森野已經向著通往大路的岔道走去。
我自然地邁出腳步追上她。
“從這裡怎麼回去?”
“乘公交車。”
之前才在納悶,像這樣的山頂車站會有人使用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沒想到眼前竟然就有車站的使用者。
我們進入岔道。她走在前面,我就像個尾隨者般緊緊跟著。岔道比較窄,根本容不下兩人並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