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每邁出一步,就會發出乾燥落葉被壓碎的聲音。由於是未經修整的小道,暴露於土地之上的樹根比比皆是。被落葉層層覆蓋之後變得難以察覺。我有點擔心她穿著那雙烏黑小鞋子的腳,會不小心被樹根絆倒。
太陽開始西斜。在這十二月寒冷的季節裡,天空的色澤不斷演化成黃昏的情調。沿著這條連線外界的產道走過一半時,森野轉過側臉向我望來。形狀姣好的雪白鼻樑猶如X光照片中的肋骨一般,使我看得入迷。
“這麼說來,虧你會經過那裡呢。”
“呃?”
“因為,前面寫著禁止通行。”
她似乎把我當成偶然經過這裡的路人了。
“不是這樣的。”
“那,為什麼。”
“……我是去勘查工地現場。”
雖然討厭撒謊,但我還是騙她了。少女似乎接受了這個回答,只見她點了點頭。
剛才身處的那塊荒地,是在半年前公開宣佈將要建成垃圾處理設施的。不出數月,原本枯樹圍繞的那個地方將會被夷為平地,鋪上水泥,化成另一番景象吧。反對垃圾處理設施修建計劃的人也不在少數。我想,最近在此處盛傳的幽靈傳聞,大概也是反對修建計劃的人們故意散播出去的吧。為的就是讓人產生出“在死者的發現現場建造那種設施,可是會遭報應的”這一類的消極抵抗吧。當然這只是我的憑空推測。
“這麼說來,今天是屍體發現現場沒被修整前最後的死忌呢。”
七年前的今天,十二月六日,少女死了。就在我的臂彎當中。名為森野的少女為何會在今天探訪那個場所;而我,為何又會在今天重回舊地呢。要說兩者不約而同前來的原因,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今天正是十二月六日。
“剛才的照片,就像蘿沙麗亞·倫巴多一樣。”
聽到我的話,名為森野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回頭看著我。我很好奇在她那形狀姣好的頭蓋骨內側,到底都思考著些什麼。
少女終於回應我了。
“你 ;和我朋友的感覺很像,也許正因如此,才比較容易交流。”
儘管我沒印象曾與對方相談甚歡,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把今天定義為話多的一天了。
“你的朋友與我哪裡像?”
“都知道蘿沙麗亞。”
蘿沙麗亞。每當說出那個名字,我的胸口都會湧現一股嚴肅的感情,如同觸控神聖藝術品般,我被一股莫名的感動所縈繞。不過她並非藝術品,而是一具屍體。
在岔道盡頭,我們避開了帶刺鐵線走出大道。一條修整過的柏油路橫跨於眼前。我登時產生一種迴歸人世的感慨。在寫著【垃圾處理設施建設預定地】的看板前,我能看到自己那輛停在路腰的車子。
“謝謝你,幫我拍的照片。”
森野說完便邁步離開了。那是一句簡單明瞭的道別。不過她像是憶起漏掉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向我轉過身來。
“說起來,見到我時你一點都不驚訝呢。”
“嗯?”
“從公交車站到這裡來的一路上,有好幾輛車經過,但司機們一見到我就都露出一臉鐵青的臉色。”
我頓時產生一股爆笑的念頭。
“大概,他們都把你當成幽靈了吧!”
這麼說來,謠傳中幽靈的風貌與這位少女倒是非常相似。
黑色長髮與黑色的水手服。
“你看到我卻完全不驚訝”
“那個麼,因為我是無神論者。”
“就是不相信有神存在的意思吧”
“沒錯,世上並沒有神。”
名為森野的女孩,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並開始盯起了自己的鞋尖。我無法理解她這動作包含了何種意義。大約盯了五秒左右,她背過身從書包裡掏出手機,邊向車站走去邊開始給某人撥打電話。
我掀開車尾箱,確認攝影道具是否都帶齊了。相機、三腳架、反光板、小刀、繩索、手銬。鑽進駕駛席後,我開啟真空手套箱。裡面放置著裝有氯化鉀的小瓶子、醫療用安眠藥顆粒,注射器。
我發動引擎,把車開出大道。大約開了三百米左右,一塊鏽跡斑斑的公交車站牌立於眼前。
黑色輪廓的少女提著書包站在那裡。
我把車停到森野面前,按下了駕駛座的車窗。
“距離下一班公交,還要等多久?”
少女掃了我一眼,答道: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