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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學理論史的主線。如果不作更加遠久的追溯,當代中國文藝學界的自律性訴求出現於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期,到1980年代中期達到高峰並逐漸佔據主導地位。這種自律性訴求在90年代的文藝學教科書中得以合法化並延續下來。”(《文學理論基本問題》12頁,陶東風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三月出版)

可以說,這場“姓科與姓文”的爭論,便是在這個大舞臺上演出的小劇目。只不過對於主流文學界來說,更多地是反對將文學作品視為政治宣傳工具。而科幻作家們則是不希望科幻小說被當成科學知識的宣傳工具,希望挖掘和張揚其自身的美學價值。今天再回顧這段科幻文學“姓科”與“姓文”的爭論歷史,幾乎可以和不久前發生的“歷史作品能不能戲說歷史”之爭論相提並論,成為文學界申張自身主體價值的兩個鮮明例證。

這場爭論發展到後來,對科幻小說的批判從具體情節、科技原理擴充套件到思想傾向。葉永烈的《黑影》、金濤的《月光島》被指責為發洩對社會主義制度的不滿。魏雅華的《溫柔之鄉的夢》被指責為色情小說。1983年下半年,反擊精神汙染開始。對科幻小說這個文體本身持反對意見的一些評論家們集中火力,系統地發表批判文章,將科幻小說和“現代派文學”、“人性論”等等,並列為精神汙染在文學界的代表。

對於當時的輿論導向,筆者缺乏第一手資料。在此,僅錄得泰國《星暹日報》1983年11月29日報道一份。提供讀者參考:

“近年來大陸社會上出現的精神汙染,有下列表現:電視、電影、戲劇追求完全商品化,為個人和小團體牟利。如很多城鎮大量上演舊劇、舊曲、宣揚封建迷信。出版界胡亂編造之風盛行,有些人借寫科幻小說之名,行宣傳鬼魂、色情之實。偵探、俠義、奇案、秘聞之類低階趣味圖書充斥,成為書店的熱門貨,文藝界受西方現代派思潮影響,創作無主題無意義的小說詩歌和散文,一些青年追求腐朽生活方式,嗜好裸女相片、色情錄影帶和黃色讀物。”

當時,新聞出版署下發檔案,要求各出版社嚴格控制“驚險小說”的出版。由於當時一些科幻小說以“驚險科幻小說”的名義出版,出版社出於謹慎心理,不約而同地將限制範圍擴大到所有科幻小說。長期以來,科技出版社出版了大量科幻小說。有關部門下達了關於專業出版社不得出版文藝書籍的規定,又堵死了科幻小說最主要的出版渠道。(這一禁令今天仍然存在)。

再加上電視和報紙上集中出現的對科幻小說的批判,使得出版界乾脆拒絕所有科幻類讀物的出版。不僅包括中國本土作家的作品,還包括國外的翻譯作品。全國科幻類讀物的出版量從一年近百冊驟降至零。惟一的專業科幻作家葉永烈迫於壓力,應聘於上海作協擔任專業作家,以後改創作傳記文學。其他業餘從事科幻創作的作家們只好離開了這一陣地。中國科幻第二次大潮就此偃旗息鼓。

回顧歷史,對於這次科幻浪潮在高峰狀態上的驟然跌落,非正常的政治壓力是第一因素。以行政手段集中對某一文學門類進行干預,這在中國文學史上也極為罕見。

即使在科幻文學最為成熟的美國,科學界對科幻文學界的批評聲也從來不絕於耳,但對美國科幻不會造成毀滅性打擊。內中原因,就是中國科幻文學在這個時期仍然未能割斷與科普陣營這個母親之間的臍帶。

在中國科幻文學史上,科普陣營作為母體,曾經給予科幻文學以極大的支援。建國後將近三十年裡,主力科幻作家都出自科普陣營。大部分時間裡,科幻小說主要發表在科普刊物上,或者由科普出版主出版。科普作家協會下屬的科學文藝委員會,迄今為止仍然是科幻作家們惟一的全國性組織。其副主任委員長期由不同時期的主力科幻作家、科幻雜誌主編擔任,這個慣例至今不變。但這畢竟是扭曲的現實。歷史證明,科幻文學和科普創作可以作朋友甚至戰友,但不應該成為一家人。

對待任何新生事物都有類似的規律:支持者主要宣傳它的理想、潛力。反對者主要攻擊它的現實、缺陷。第二次科幻高潮雖然當時影響很大,但持續時間過短,自1977年至1983年,僅僅六七年時間。雖然許多作者在這以前便開始嘗試科幻創作,雖然這些作者在此期間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創作水平,在把握科幻文學創作規律方面有長足進步,但短短的時間畢竟無法造成足夠的突破和衝擊。而且,被左傾話語環境窒息的澀筆,也要有相當的時間來恢復。這樣,當時的科幻小說多套話、官話,想象力不足,模仿痕跡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