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頭疼腦熱、傷風感冒一年裡斷斷續續,竟是沒有停歇過。

這日又沒有上課,趙琰便和阿柳在渡月堂裡閒聊。時已入冬,從閣裡向外望去,小鏡湖波瀾不興,帶著凜凜的寒意,湖邊的柳樹早已落盡枝葉,只有光禿禿的樹幹。阿柳輕垂眼睫,細聲說:“前人所言不差。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經霜彌茂。”

趙琰卻覺得這一句不祥,岔開話題道:“阿柳前幾日說要撫琴與我聽,今日空閒,趙琰要來討債了。”

阿柳忙坐正了身體說:“趙大哥折煞我了。”二人雖已定下師徒名份,稱呼卻沒有改。趙琰脫略形跡,於名教不甚在意,阿柳天性自然,二人在一起反比師徒更添親密。

阿柳喚停雲取琴來,眼珠骨碌一轉,又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停雲笑著去了。趙琰知他主意甚多,早已見怪不怪,只是靜觀其變。

未幾,停雲抱琴,落月手裡不知提了一罈子什麼,逝川流光抬著一個小茶几,魚貫而入。趙琰瞧他們忙忙碌碌,待擺放停當,才看清楚。那茶几中嵌著一個小土爐,落月在茶几下用火折引了好一會,便見上面冒出紅紅的火苗來。又開了一個白地褐花大酒罈,一股冷香撲鼻而來,竟是上好的花雕。逝川流光將酒器小菜果脯擺好,又將那酒倒出一點放在火爐上暖著。一干人等又退出閣去。

趙琰笑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阿柳風雅,直追古人啊。”

阿柳在琴桌前笑道:“趙大哥且自飲酒,阿柳手拙,不要笑話才好。”說著便援琴奏曲,初一曲《良宵引》,接著便是王騫的不傳名曲《山中逢友人》。

趙琰手拿黑釉白彩盞,喝了一口酒,甘爽醇厚,芬芳濃郁。

這《山中逢友人》譜式古老,音韻雅緻,恬靜雋永,乃是古曲中的典範。一曲終了,趙琰感嘆著說:“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阿柳歪頭略一想:“多半是古聲淡無味,不稱今人情。” 說著臉上已現譏諷之色:“今人粗鄙,豈知山高水深意。”嘲諷的神態和稚嫩的臉龐極不相稱。

趙琰失笑,問:“阿柳覺得那《梅庵琴譜》中的《飲馬行》、《聶政刺韓王曲》又如何?”

阿柳聞言呆了呆,冥思苦想了一陣,道:“這正是我想不通的。趙大哥可知梅庵為何後來離雅頌而更好亂聲。”

趙琰笑而不答,只問:“阿柳知何者為琴?”

阿柳答:“謝玄《琴操》雲:清歷而靜,和潤而遠,是謂琴也。”見趙琰依然不語,轉了轉心思接著說:“清歷而弗靜,其失也燥,和潤而弗遠,其失也佞。不燥不佞,其中和之道也。”

趙琰點點頭說:“也對也不對。”見阿柳不解,便傾身在琴絃上拂了一拂,只聽一陣悅耳的散音,便說:“無翼而飛者,聲也;無根而固者,琴(情)也。”

阿柳大悟:“琴為心聲,原是如此。心先亂而後琴聲亂。”見趙琰微笑不語,心絃一響,忙不迭替趙琰倒酒,巴巴看著趙琰喝下,說:“趙大哥,阿柳想聽故事了。”

趙琰大笑。二人俱是水晶心肝,平日裡教學不是一板一眼的釋道,卻是用講故事的手法來進行,趙琰因此被阿柳贈了個綽號“故事大王”。阿柳瞧他的趙大哥對王騫這位國手似乎知之甚祥,便忍不住好奇。趙琰今日賞了景,喝了酒,聽了琴,心情極佳,與這梅庵先生神交已久,已是不吐不快,當下便把王騫的生平事蹟細細道來。

王騫,字壽之,號梅庵先生,浙江山陰人,年幼多病,學琴以自娛。十三歲,鼓琴“盡一時之妙”,被稱為“江左第一人”。隨後遍遊三吳、八閩、淮海、湖湘等地,所到之處必訪天下能琴之士,相與切磋。初善新聲,漸合古調,既而旁通曲暢,無所不究,二十歲,乃遊京城。

那時還未改朝換代,大成朝裡金鑾殿上坐著的還是武帝白雁行。不知是不是命裡的劫數,王騫到了京城,第一個遇到的便是謝家的謝大。謝玄與王騫年歲相當,以一手山水詩成名已久。二人惺惺相惜,一人譜曲,一人填詞,心琴同聲,有不相應。曾有好事者請謝玄為王騫所譜之聲填詞,“騫為弦其聲,謝大倚為詞,頃刻而就,無所點竄。”因這謝玄之故,王騫不久便名動京城。

二人同出同進,狀極親密。只是謝玄為謝家長子,謝家累世公卿,王騫卻只是一介布衣,出身草莽,時間一久便有閒言閒語傳出。謝家長老催促謝玄成婚,謝玄數度推辭。當時朝中正物色“依詠作譜”的人才,謝玄不知為何頭腦發熱就將王騫推舉了去。

王騫受皇帝召見,在文華殿裡演奏了《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