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航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重大分歧。這是個生命攸關的問題,雙方的意見互相對立,都很尖銳,而且寸步不讓,弄得越來越僵。
我們都來到船頭,各自坐在羊皮囊、麻袋和罈子上。卡洛給我們端來了醃肉、洋蔥雞蛋餅和摩洛哥的“塞洛”。可是,這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我們腳下的紙莎草十分乾燥,像一張紙一樣,隨著海浪也高低起伏著。底下浸溼的紙莎草仍然很結實。兩根舵槳固定得牢牢的,船尾像龍蝦尾巴一樣耷拉著,減緩了紙莎草船的速度,這樣一來,“太陽”號自己又可以把好舵了,開始順風疾馳起來。可是尤利、諾曼和喬治陰沉著臉,就像四面八方湧來的鐵青的雷雨雲。他們用手指捏碎杏仁,決心捍衛自己的立場。這個問題不能迴避,有了膿泡,就要挑開。
“各種情況都可能出現,”我儘量使我的話音顯得輕鬆愉快,“我們都來想想,在什麼情況下會用得上救生筏。我最怕有人失足落水。”
“我最怕被別的船撞上,”諾曼『插』嘴道,“其次是怕我們船上失火。”
“船頭現在是浮著的,沒問題,可船尾不是,”尤利說,“誰也不知道再過一個月,這些紙莎草是否還有浮力。”
“確實是這樣的,”我說,“從理論上來說,還有人懷疑紙莎草泡在海里最終將逐漸腐爛分解。”
“我怕的是遇上颶風。”喬治平靜地說道,他可是向來都天不怕地不怕的。
除了這六條理由可以支援繼續保留救生筏外,再也想不出更多的理由了。但是這六條理由已經足夠了。於是大家同意討論一下,萬一出現這些意外,我們每個人應該怎麼辦。我們掰著手指數起來。
第一種可能『性』:有人落水。這一條大家都不怕,因為我們都像登山運動員一樣,身上繫著保險繩。我們還有一條救生帶,用一條長繩拖在船後。萬一有人夜間在罈子上沒站穩,跌入海中,放下救生筏也救不了他的命。一來,救生筏是到緊急狀況時才啟用的,要放下來就要砍掉整座船橋。二來,救生筏的船底很深,船身呈長方形,甲板上下兩側都有一個可充氣的袋子,無論哪面朝上都可以。因此,救生筏開不快,即使我們放下船帆,救生筏也趕不上“太陽”號。既然如此,萬一有人落水,救生筏也無濟於事。這一點大家都沒有異議。
第二種可能『性』:撞船。大家都認為,如果“太陽”號被截成兩段,我們根本沒有時間放下救生筏,而且即使它已經漂在海面上,大家還是寧願爬回“太陽”號的殘骸,因為它比救生筏大得多。
第三種可能『性』:失火。在撒哈拉沙漠時,“太陽”號也許會像薄紙一樣容易燒起來。可是在這兒要想放火也不容易。不管怎樣,我們都還有一個滅火器啊。要抽菸,只能在下風的一側抽,這樣一來火星最多是掉到海里去。而受風的一側已經被水浸透了,不管其他地方有沒有著火,這一側反正是會漂著的。即使著火,也不會有人喜歡到小小的救生筏上去的,都會寧願待在這一片不會失火的地方。
第四種可能『性』:沉船。一個月以來的航行經驗告訴我們,即使紙莎草船吸足了水往下沉,我們也完全有充分的時間發出求救訊號。就算爬上了救生筏我們也還是要發求救訊號才能得救的,而救生筏還會非常擁擠。那麼我們寧願待在相對開闊些的船艙等待救援,也不會願意跑到救生筏上去互相擠著等待救援。
第五種可能『性』:紙莎草船腐爛分解。我們早就親眼見過,親手查過,足以證明那些紙莎草專家的推斷完全錯了。他們的實驗一定是在不流動的海水裡做的。我們全都認為紙草和捆紮的纜繩比原先還要結實,所以一致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存在。
第六種可能『性』:颶風。我們駛近西印度群島的時候,隨時都可能遇上颶風。颶風可能會捲走桅杆、船槳和船橋,甚至是下沉的船尾,可我們的“太陽”號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次暴風雨,仍完好無損,所以我們堅信結實的柳條艙會緊緊地和船身連在一起,那樣一來,這個草筏要比狹小的橡皮筏大,而且還有食物和水。萬一遇上颶風,誰也不會轉移到救生筏上去。
問題還沒有討論完畢,大家就情緒高漲了。無論遇到什麼險情,誰都不會選擇救生筏而捨棄“太陽”號。尤利顯然鬆了口氣。他一邊笑著,一邊驚奇地搖著腦袋。卡洛大笑起來。諾曼深吸了一口氣,第一個站起身來。
“好!我們拿鋸子去!”
大家都想往船尾去,可是巨浪不停地往船尾灌海水,三個人已經使船尾不堪重負了。我和諾曼、阿布杜拉涉水過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