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帆桁,比船還要寬出六英尺,所以我們只好把船帆捲起來,把它順著草船的左舷堆在一邊。我們終於勝利了,滿心喜悅,可也快累死了,好像剛剛在拳擊場上連戰了二十個回合一樣。眼下,大家全都坐在溼透了的船帆上,想辦法要治服這條棘手的酒紅『色』飛龍。狂暴的海風灌進船帆的褶皺,吹得船帆不停地扭動著,猶如一條翻滾著的活龍一般。不過,我們五個最後還是把它綁得結結實實了。
船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安詳而有節奏的吱吱嘎嘎聲。這時,我們覺得大海就像是母親,而“太陽”號草船則是漂在海上的搖籃,載著我們這些不聽話的孩子。大海母親此時不得不搖我們入睡,免得我們把搖籃打翻,傷了自己。“太陽”號沒有了船帆,只剩下光禿禿的桅杆,重又回到正確的航線上,與陸地保持平行,不會再帶著我們往海岸撞去了。
我看著卡洛,他開始微笑起來,接著又咯咯地笑了開來,最後乾脆放聲大笑起來。我們都不解地瞪著他。
“我們現在沒有帆也沒有橡皮槳,船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駕馭這條船了。現在駕馭這條船的就是大自然了。一旦我們不再跟她作鬥爭了,我們就可以從從容容地去享受了。”
我們開始環顧四周。一切都太太平平、井井有條。帆桁沒了,船帆沒了,引擎也沒了,我們也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好像置身於一張紙莎草製作的公共吊床上,任由強大的洋流帶著我們前行,不管把我們帶到哪裡,我們都樂意之至。阿布杜拉爬進船艙,躺下來聽他的袖珍收音機去了。喬治想去釣魚。尤利吃了個橘子,拿著橘子皮走了,準備往水裡兌些醫用酒精,給自己來杯白酒。卡洛則這個袋子『摸』『摸』,那個籃子搜搜,想找些東西做頓好吃的。聖地亞哥卻躺在船艙裡一動不動,拿著存貨登記本,只管大聲喊出裝著水、蜜棗、雞蛋、橄欖或是雞食的罈子的號碼。我拿起獵刀,準備做一臺能讀緯度的測量儀,這是我剛才就在尋思的。這時,諾曼再也憋不住了。
“夥計們,都不錯嘛,”他呻『吟』道,“可是家裡人該急死了。我們答應他們昨天發電訊的。一定得讓他們知道我們平安無事,否則他們會以為我們全都葬身海底了。”
尤利表示贊同,幫著還在發燒的諾曼捲起褥子,開啟褥子下面鎖著的木箱,取出那架小型的應急發報機,它裡面裝著手動的發電機。不一會兒,薩菲無線電臺就有了回應,諾曼告訴他們:船上兩枝舵槳都斷了,但我們橫越大西洋沒有任何問題。諾曼還通知他們,今後不能保證定期聯絡了,因為釘著地線銅板的槳已經斷了,只能把它放在船上。如果我們把銅板拋到海里,任由它隨波漂浮,那它會把繩索和紙莎草都撞斷的。諾曼的身體實在是虛弱,尤利收拾發報機的工夫,他馬上躺回睡袋裡去了。卡洛爬進船艙,端來了一杯熱茶。
喬治沒逮到魚,卻想到一個好主意。我們為什麼不把帆掛起來呢?把帆收著也行啊。風這麼大,即使只掛一小片船帆,我們的船也會增速不少。這船帆縫製得非常巧妙,我們可以捆好、收起其中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若是風太猛,我們只需掛起帆頂上的三分之一就行了。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諾曼也微微點頭。吃完醃肉腸和新鮮蔬菜做成的頗像石器時代的午餐,大家都覺得精神倍增。於是我們五個又爬出了船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帆桁和浸滿海水的船帆從左舷橫了過來,它比船身寬得多,兩邊都有差不多三英尺寬的船帆伸進了海水。風力忽大忽小,有時還有小暴雨,要把船帆收起來困難極了,不過我們幾個聯合起來,一切都進展順利。我們把用雞籠和其他貨箱壓著的船帆一點一點展開來,用自己的身體壓在船帆上,然後把帆捲起來,直到只剩三分之一。看著這一小片船帆最終高懸在桅頂,被風鼓得滿滿的,這是多麼重大的勝利啊。我們把海錨拖上船,重又綁上船槳,開始掠過浪尖直向西南方駛去。我們為又一次戰勝大自然而無比歡欣。
十五分鐘之後,剛過正午,是我們出航的第二天,突然一陣暴風又向船帆襲來。掛在桅頂的船帆卷在一起,而且又溼又沉,帶著帆桁硬生生地往桅杆上砸去。我們一聽到砰的一聲,就一齊向上下角索和帆腳索奔去。船帆又撞過去了,這一聲宛如桅頂在呼喊救命。聽到這個聲音變為可怕的動筋動骨的喀嚓聲,我們的心都揪了起來。我們抬起頭,只見帆桁從中間斷開,向兩邊慢慢耷拉下來,船帆也漸漸向裡縮到一起,好像蝙蝠收起兩翼一樣。帆桁斷開時一些碎木屑像憤怒的獸爪一樣。我們只好降下船帆,免得被木茬撕成碎片。唉,我們駛出港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