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啊,兩天啊!
我們剛把斷桁和船帆堆在一起,“太陽”號一下又溫順起來,像是一條順從的海蛇,馱著我們繼續朝既定的方向乘風破浪而去。
“你們瞧,就是這麼回事。”卡洛說著,十分滿意地爬上床了。阿布杜拉匆匆走到船尾,洗洗胳膊和小腿,又要向真主阿拉禱告了。尤利坐在艙口,一邊吸著菸斗,一邊記起了日記。我在他旁邊坐下來,繼續搗鼓那個測量儀。
“沒事了?”聖地亞哥從睡袋裡探出頭來小心地問道。
“是的,”我們齊聲答道,“都沒事了。現在能弄斷的都被我們弄斷了,就只剩下紙莎草船的船身了。”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雖然艙外狂風怒吼,船艙裡卻平靜得很。儘管白天一艘船也沒碰見,但夜間我們還是輪流值班,因為我們正在沿著環繞非洲的海運線上航行,應該會遇到經過同一條航線的船隻的。我們還不時爬到桅杆頂上遠眺,看看有沒有陸地的燈光。我們擔心的就是和別的船隻,或是岸邊的懸崖相撞。
剛過午夜半個小時,我就被卡洛搖醒了。他提著煤油燈,睜大雙眼,滿心擔憂地俯身對我悄聲說道:“左舷海平線上出現了一串燈光。”此時強勁的西北風正巧把船身吹得橫了過來,直朝燈光駛去。幸好我是和和衣躺下的,繫好保險索,我就爬出了船艙。夜裡的風並不猛,卻十分刺骨。天空烏雲密佈。襯著黑漆漆的夜空,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些燈光沿著海平線排成一行。正像卡洛說的那樣,這些燈光恰好在我們航線的正前方,其中有四處燈光特別明亮,一處比較昏暗。這一定是摩洛哥海岸。卡洛已經爬上了桅頂。我們似乎在飛快地向燈光靠過去。其餘三個沒有生病的人也被叫到艙外。我們現在必須設法將草船劃開,要不然就會撞上岸邊的岩石了。就在這時,我和卡洛都看見一盞綠燈,又是一盞,然後是一盞紅燈。這不是陸地!這是一隊漁船正朝我們開來!他們三個人都被凍得夠嗆,趕緊爬回被窩去了。不一會兒,三艘大船翻卷著浪花與我們擦身而過。第四艘大船關閉輪機,整個船身橫在我們前面。眼見“太陽”號就要和大船相撞,我趕緊開啟手電,照亮船艙和船身,並用它打著訊號:“‘太陽號’,‘太陽號’”。這艘大型漁輪才又啟動了輪機,緩緩地開起來,但是速度慢得差一點就同我們撞上了。那艘大漁輪還從桅頂發出了幾個閃光訊號,可惜我們都看不懂,緊接著它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喬治一直站在一邊看著,穿著風衣,披著毯子,裹得緊緊的,活像一具木乃伊。我回到艙裡,爬到床上。從船尾刮過來的風,鑽過草船的柳條牆,弄得這草船嗡嗡直響。就是把十萬根紙莎草捆在一起,吱吱嘎嘎響作一團恐怕也壓它不住。可憐我們的安樂窩與船外的肆虐也只有這一牆之隔。
天亮的時候雲還沒有散去。這是出航的第三天了。風稍小了些,可是海浪卻更加洶湧了。讓人高興的是,雖然波濤翻滾,卻只是將我們往上託。我們的草船像是個皮球,被大海小心翼翼地託著向前推進,不論浪頭多麼兇險,卻沒辦法打溼甲板,船上所有的貨物還都是乾乾爽爽的。我們沒有帆也沒有槳,沒有六分儀,更不知道方位,也看不見陸地,這一天過得十分平靜。我們利用這一天接好了一根船槳,還加固了一根備用圓木的中間部分,準備用它來代替那根斷了的帆桁。
阿布杜拉忙著洗他那剃得光溜溜的腦袋,準備做禱告。他忽然停了下來,憤怒地大叫一聲。這海水肯定不乾淨!有人在這兒拉過屎,而他還抹在了頭上。原來,他那隻帆布桶裡,有大大小小的黑塊在水裡打著轉。我們向海裡望去,只見無數類似的黑塊從草船兩旁漂了過去。那些東西軟軟的,像是瀝青。過了一個小時了,船兩邊還是漂著那些黑『色』的東西。這一定是從油輪上流出來的。我們爬到桅頂,想找出罪魁禍首的所在,卻一艘船都沒有看見。海上一整天都漂著這些黑乎乎的東西。
中午過後,我們碰上了一條大翻車魚,那時它正悠哉悠哉地浮在水面上。後來,又突然冒出一百來頭海豚,緊緊地圍著我們,一頭接一頭地跳出水面,先跟水面呈垂直,然後旋轉一圈,十分歡快的樣子。雖然它們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阿布杜拉還是歡喜得要命。
第四天顯然暖和了一些,大海也平靜多了。太陽穿過雲縫灑下了縷縷陽光。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能夠清晰地辨出陸地上遠山的輪廓,蜿蜒起伏,微微發藍。聖地亞哥的病情加重了,不過諾曼倒是好些了,退了燒。尤利同意他爬到艙外去曬曬太陽。由於船上沒有計時器,而且那臺應急的無線電也已經無法接通薩菲無線電臺,所以我們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