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氏措手不及,平心而論,此實為明智之舉。桓氏當年之勢,莫說我薛氏了,便是江氏當年,亦難望其項背,若再加上外戚呂氏,還有誰能攖其鋒芒?陳國如今百事皆安,陛下穩坐江山,若無先帝行事在先,只怕……亦無今日之局面。”
薛允衍掃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絲極淺的欣慰,復又歸於平靜,淡然地道:“此事不難推斷,若無先帝當機立斷,這陳國到底是姓郭還是換個姓氏,難講。”
陳王朝為郭姓,自太祖至今,已逾五朝。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露骨了,薛允衡聞言便挑了挑眉,戲謔地道:“嚯,長兄今日這是怎麼了,連這話都敢說。”他說著便笑了起來,復又笑容漸斂,肅聲道:“然,此話卻也有理。或許,桓家若便是因為心太大,才會走到那一步。”
話說到這裡,便再無往下講的必要了。
說到底,這些都只是他們的推測,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卻還是要等查清之後,才能知曉。
靜默籠罩了房間,也不知過了多久,薛允衡微澀發冷的語聲,才又再度傳來:“有一件事,不知長兄有未想過,便是廣陵。”
這話題十分突兀,忽然便從士族興替、皇族辛秘,轉去了國境戰事。
薛允衍淡靜的眉眼間,似是起了一絲微瀾,他抬起頭來,琥珀般的眸子往薛允衡身上一滑,清寥的語聲旋即響起:“此話怎講?”
薛允衡斜飛的長眉蹙了起來,清眸微垂,望著眼前如豆的一星燭火,似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後方道:“我總在想,若是呂氏族人死於地動,呂將軍會怎麼做?廣陵郡的局面,會不會有變化?”
寂寂語聲,似是帶著種遲疑,又像是心中早有推斷,卻猶豫著該不該訴諸於口。
薛允衍淡墨色的長眉,略略向上一挑,凝在薛允衡身上的視線便顯得沉實了好些。
“有趣。”他只說了二字,便將身子坐直,似是在靜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突發奇想而已。”薛允衡語聲淡然,蹙起的眉心卻始終不曾放鬆:“方才說到桓、呂二姓,又涉及前後兩朝立太子之事,我便總忍不住去想,若是我們沒救下呂氏族人,那麼,聞聽自己老母妻兒俱亡的呂將軍,會怎麼想這件事?若我們此前的推斷無錯,他會不會因此……生出別的什麼心思來,比如……將這天災視作……陰謀,更甚者,他會不會有……更為激烈的舉動?若果真如此,那麼,廣陵那裡會發生什麼?萬一廣陵守將虛位,接替他的,又會是誰?”
這個問題一直緊緊纏繞在他的心頭,此時終是脫口而出,而即便說了出來,他仍舊是一臉沉思,神情十分鄭重。
呂時行如果真的在廣陵待不下去或者乾脆就被降了職,誰會從此事中獲利,亦是一件很值得推敲的事。
“如此。”薛允衍清寥的語聲如涼風拂過,拂去了這房中有些壓抑的氛圍,他抬手整了整衣袖,淡聲道:“二弟,你多慮了。”好整以暇地端起了手邊茶盞,他的神情一派悠閒:“未曾發生之事,思之多餘。”
薛允衡一愣,而轉念再想,這話卻真是說到的點子上。於是,他的面上便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果然,是我想得太多了,不及長兄灑脫。”
他很難得地自承其短,語畢便拂了下衣袖,那雪白的衣袖似月華傾瀉,倒將這屋子裡也映亮了幾分。
薛允衍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看信罷。”
東陵野老的第三封信已經被薛允衡強行取來了,他此刻說的,便是此事。
聽了這話,薛允衡倒也沒有異議,將袖中的信取了出來,一面便勾了勾唇:“今日才只初八,當真要提前看?”
“既未阻你奪信,便看得。”薛允衍簡短地道。
若是真的要按時啟信,那個傅彭絕對不會輕易將信交出來的。(未完待續。)
第238章 桃花信
薛允衡聞言,那眉毛便又挑了起來,嗤笑了一聲道:“總是你的信,你說了算。”
他口中說著話,又向那信瞄了一眼。
那信封上乾巴巴的“薛郎君啟”四字,一如東陵野老的無數信件一樣,字跡枯瘦,毫無風骨可言。
薛允衡盯著那字跡看了一會,方才親手挑開了封蠟,取出信紙,也不交予薛允衍,而是展開了紙頁。
只粗粗地掃了一眼,他的眸色忽然一凜。
薛允衍淡淡地看著他。
薛允衡此刻的臉色,十分古怪。
那信中所寫的,仍舊是一首蹩腳的五言:“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