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薛家的地界上,誅不誅的話卻是不必說了。薛允衍一臉淡漠,全然一副“此事我早有預料”的態度。
薛允衡所言,其實也道出了他的想法。
中元帝的種種行徑,確實自相矛盾。
從呂皇后薨逝到冊立太子,看上去他對呂氏應該是滿意的,可是接下來,他的舉動卻又顯得有些冷淡,對呂家並無太多優容,呂時行至今也不過是個四品罷了。
放眼三國,貴為太子舅父,就算不賜公卿之位,一個掛名的侯爵皇帝還是會給的。可呂時行卻只是個光膀子將軍,並無爵位在身。
身為一國之君,忌憚外戚並不足為奇,故中元帝此舉,至少在以往看來,並不算太出格。
然而,東陵野老寥寥數言,卻像是半空裡的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隱晦的朝局,丟擲了另一種可能。
思及此,薛允衍淺墨色的眉蹙了蹙,腳步未停,清寥的語聲似攜著夜色,冷寂而悠遠:“誠如二弟所言,呂氏之於陛下,不似助力,反似隱憂。其所行所為,忌意極濃。”頓了頓,他的神情越發地淡,高挺的鼻樑下,那薄唇似蘊著世間最冷的冰雪,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字:“太子,或為質子乎?”
薛允衡的身子猛地一震,停下了腳步。
薛允衍卻根本沒去看他,仍舊大袖飄飄地往前走著,那一身淺麻灰的身影,被燈籠投下的微光攏著,飄忽不定,似是下一刻便將融入這深濃的夜色。
薛允衡怔怔地望著他,眸色一點一點地幽深了起來。
“太子……質子……”他喃喃自語,額角驀地有些發涼,探手一拭,居然是冷汗。
雖然貴為太子,然其母族最大的助力、陳國頂級冠族桓氏,卻被第一時間打壓了下去。
桓氏既倒,呂氏本不足為慮,可中元帝卻又處處手下留情,對呂氏只是冷淡疏遠,卻並沒太大的動作,甚至就連桓氏,中元帝亦不曾趕盡殺絕,只是叫他們待在邊陲,由得他們休養生息,慢慢恢復元氣。
至於呂皇后所出的太子,這些年的位子也一直坐得很穩。
這種種自相矛盾之處,還真是……微妙已極。(未完待續。)
第237章 兩立儲
薛允衡的面色十分凝重,抬腳跟上了薛允衍。
“兩立太子,莫非……第一立,意在拉攏?”濃夜之中,他的語聲如微風,輕得只能讓薛允衍一人聽見。
“呂、桓二姓俱從,則天下皆安,先帝此舉,是為安天下。其後,當今陛下登基之前,先帝突然出手壓住桓氏,則陛下稱帝時,外戚之危已去。再,殺呂后,復立其子為太子,留桓氏之命不取,令呂氏……懷抱希望,不敢……或不願……妄動?”
他說話的聲音非常輕,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是重逾千斤。
說完了這番話,薛允衡的面色已是沉冷如水。
此番大逆不道之語,薛允衍卻直若不知,只將袍袖一拂,淡淡地道了一個字:“然。”
薛允衡的後背,忽然汗溼。
“呂氏……不簡單。”他輕語道,面色越發沉肅。
這句話並非向薛允衍提問,而是他的結論。
如此式微,卻仍舊有力量挺立於朝堂,令中元帝不得不將太子之位拱手送出,呂氏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麼秘密,否則,先帝與中元帝不會如此忌憚。
是手握重要的人或物,還是,他們知道什麼秘事?
很難猜。
“呂氏,便留住在沛雨園罷。”薛允衍淡然的語聲傳了過來。
薛允衡怔了怔,旋即頷首:“好。”
清淵郡望呂氏,還真是要好生查一查了。
他斜飛的長眉聚往眉心,復又重新舒展,繼續往前行去,雪白的衣襟被燭火映得微微泛黃,彷彿天邊破開雲際的那一抹晦暗的曙光。
薛允衍略略回首,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裡,似有了些許漾動。
接下來這一路,兩個人皆不曾說話,直到在書房坐定之後,薛允衡方才微嘆了口氣,語聲有些低沉:“如今再查,或已晚矣,畢竟事隔多年,呂皇后入主中宮,已是十三年前。”
“不晚。”薛允衍眉寧眸靜,端了茶盞在手,微涼的語聲颯然若風,“不只呂氏,‘十殺可’一案亦需徹查。此二族間,必有關聯。”
薛允衡眸色幽沉,微微點頭:“正是。若我們猜得不錯,桓氏應是受呂氏牽連,方致獲罪。”他說著便有些感慨,嘆了一聲,續道:“先帝雷霆手段,大權在握,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