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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年前後,關中有堡壁3000所,他們推戴統主,相率結盟。其下層基本組織或許只有少數村落,可是一個大單位能包括10萬戶,胡漢人口混雜在內。有力之宗族為這種地方自衛組織骨幹,他們擁有精兵,顯然有貴族的氣派。假使這種趨勢任之發展,新型封建可在中國出現,中國此後幾百年的歷史也可能與日本之中古史相類似。只是在一個廣大的地區執行流動的戰術,作戰時又有大部隊參與,終使局勢朝不同的方向發展。

在這期間內,主要的戰鬥通常牽涉到25萬人以上,步兵與騎兵的比率不少於3比l。因為需要人員,當日胡人君臨的短命朝代,經常侵凌地方土紳所組織的自衛團體:或者派遣監督取得其行政權,或者指令其盟主強索人員與補給。兩種方式同樣的侵犯其地方自治的權益。

中國在公元4世紀及5世紀因此陷於歷史上的最低點。皇室著重於各人自我約束、對人謙讓的文治,至此已無法施展。另外一種出處則是地方自治,以資產作基礎,將士紳所掌握的地主威權合理化而成莊園制度(manorialism),而這出路也被阻絕。且當小朝廷派遣監督到各結壁為盟的單位裡去時,又不改組其下層組織,所以以小自耕農為主體以便於官僚組織統治的中央集權也無法恢復。當時人失望之餘。只好以“五胡”配上一個“十六國”,強調其負面因素,殊不知破鏡終能重圓,假以時日,中國殘破的帝國仍能恢復原狀,而且發揚光大,不過需要一段長時間而已。

第八章 歷史向側面進出

在傳統史家筆下,魏晉南北朝時期無道昏君之多,可說是空前絕後。然而與其說這是皇室品質惡化的結果,毋寧說是反映了這時代國家體制的脆弱。面對如此長期的動亂不安,歷來做為社會綱紀的儒家思想,已無法滿足人心的需求;而新近傳入的佛教,卻適時提供了飽受苦難的人們精神慰藉,使佛教一時大為盛行,深深影響此後千百年的中國。

大多數的中國人相信宇宙經常處在一種和諧的狀態中。要是當中有何差錯,一定有負咎的人在。在魏晉南北朝的分裂期間,其壞人則為曹操。即錢穆先生——可能是將中國寫歷史的傳統承前接後帶到現代的首屈一指的大師,也仍然沒有寬恕曹操的篡竊。其理由不難理解:在君主專制時代,自然法規總是由上至下的通行,如果君主稱自己承昊天之明命,即只有他能表彰宇宙至高的道德與智慧。但事實上,下層的詳情無法得知。而在廣大的國土內,很多相沖突的利害也不見得可以調和。可是皇帝有了御殿裡龍椅上的神秘色彩,就成為一個說話算數的仲裁者,他所期待於讀書明理之百官的,不過是一種帶強迫的信仰,要是他們都保持著自我抑制和對人謙讓的信條,那麼不怕任何衝突不得解決,也沒有技術上的困難不能排除。曹操的罪過,不僅在於他以粗蠻的辦法去解決實際的問題,井且在於他公開道說,有意鑿穿眾所公信的神話。據說他曾稱:“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矣。”所稱文王即為西伯,他雖擁有廣大的地區仍繼續向商君稱臣,待他的兒子武王才正式取商而代之。當曹操於公元220年去世時,他的兒子曹丕也不再耽擱,立即貫徹父志宣佈魏朝的成立,而強迫漢朝的最後一個皇帝行禪讓禮,於是天命有了正式的接收交代。45年之後司馬家如法炮製。司馬昭有了皇帝的權威而無其名目,兒子司馬炎則取魏而代之,國號為晉。

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內稱:“國家本是精神產物。”從實際眼光看來,我們今日甚難接受這樣的說法。可是他所提倡的宗旨大意:任何政權都需要若干理論上基礎,則不容辯駁。中國古代因為技術上的困難,在管理千百萬生靈的時候不得不假借遺傳的帝統,代表社會價值的總和,有它的道理。曹操口中所說、手下所做都像馬基雅弗利,怪不得他要承受千古的唾罵了。在中國的戲曲裡,曹操的面譜全部塗白,狀如牆壁,以顯示其譎詐,只有眼角稍沾墨筆,表現著他機警應變的能力。

從臉譜論人物

中國的戲曲始於唐,而取得市井間娛樂的地位則於宋,其衍變而為今日之“京劇”,至少距魏晉南北朝分裂的時代又已一千年。雖如此,今日曹操及其同時期人物仍為舞臺上最被經常排出之角色。在這群人物之中最為人欽仰的乃是關羽,他是一個帶兵的將領,面譜上特具棗紅色。在真實生活裡,關羽剛傲而缺乏處世的謹慎周詳,他不顧利害讓自己兩面受敵,弄到戰敗授首,比曹操早死一個月。可是千百年之後關公仍被中國人奉為戰神,民間崇拜的不是他的指揮若定,而是他的道德力量。關羽“義重如山”,至今秘密結社的團體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