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杜君禮乃是你的師長,你這吹捧不嫌太過?”
陳寶兒頓時露出了尷尬之色,赧顏謝罪道:“臣出身鄉野,若無杜師,不過是粗鄙村夫,因此不由自主便為杜師美言了起來,還請陛下寬宥。”
第一次單獨面君,李隆基正詫異於陳寶兒太過從容,此刻不禁笑了起來:“那你在朕面前侃侃而談,也是杜君禮教你的?”
“不不不,杜師行前還再三吩咐臣要懂得敬畏!”陳寶兒露出了更惶恐的表情,臉色都有些微微白了,“但臣在化外蠻夷中呆得有些久了,見多了夷狄小王,言行舉止百無禁忌,適才說得一時興起,竟是忘了陛下之尊,非夷狄小王可以匹敵,剛剛如果說錯了什麼,陛下還請饒恕臣失禮。”
剛剛陳寶兒在談天說地時,確實有些放肆之處,此刻見其惶恐失禮,李隆基便釋然了。不管如何都是第一次見君父的外臣,一心一意只想著為杜士儀說話,言談間忘卻面對的是至尊,他也無意過分苛責。而且,適才他從對方的言語中見證了大唐天地之廣闊,確實興致盎然,心情極好。
“雖則安北大都護府如今不過草創,建城等等都尚在籌措,更不用說屬官,可杜君禮驟然直擢你為長史,於朝中上下看來,難免就要一片譁然了。半個月後,正是制科智謀將帥科,你可一試身手。”
陳寶兒雖然意外,但還是立刻連聲謝恩。等到退出興慶宮,重重打賞了領路的內侍,他在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方才慶幸自己有心犯的這點過錯。
他的出身實在太過卑微,不是那些家學淵源的世家子弟,也不是幾代仕宦的書香門第,這次應制科也是一樣,盡力顯示自己不同於其他人的特色即可,過猶不及。
出興慶殿到興慶宮金明門的路上,陳寶兒收穫了無數矚目。名不見經傳的他在之前被直擢為安北大都護府司馬的時候,就已經在長安小小出了點名,這次護送骨力裴羅到長安,大朝之後甚至被天子單獨召見,這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對於這樣的注目禮,即使他見慣了大風大浪,隱隱也覺得有些不那麼舒服,可他總不能阻止別人關注自己,只能沒事人似的。可是,踏出金明門的時候,他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嚷嚷了一聲。
“大師兄!大師兄!”
聽出是一個女聲,陳寶兒頓時一愣,抬頭就看到那邊杜幼麟正在向自己招手,而出聲叫人的,竟然是一個妙齡少女。他愣了一愣方才意識到那是自己沒見過的杜士儀之女杜仙蕙,連忙快步迎上前去。到那姐弟倆面前時,他還沒來得及發話,杜仙蕙便笑眯眯地向他行禮問好,隨即不由分說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彷彿生怕他跑了似的。
“阿孃說了,今天大師兄可是大露臉了,所以吩咐給你設了接風洗塵宴!”
陳寶兒感覺到自己另一邊袖子也被人拉了拉,不禁往側裡看去,卻只見當初跟著杜廣元和自己混過一個晚上的杜幼麟正在拼命朝著自己眨眼睛。意識到杜仙蕙的話裡彷彿還有些什麼名堂,他迷惑地挑了挑眉,不想杜仙蕙不由分說地叫了一聲,一時四面護衛齊齊簇擁了上來。
“我對大師兄的那些將卒都說過了,你去拜見師孃天經地義,他們自然放心。好了,時候不早了,快走吧!”
陳寶兒萬萬沒想到,這一日杜宅的接風宴,陪客不是別人,正是同樣出身杜士儀門下的宇文審。然而,宇文審當初拜師,是因為其母韋夫人擔心宇文融的仇敵依舊不放過他們母子,因而託庇於杜士儀門下,宇文審論年紀還比杜士儀要大兩歲,入仕之後因為天子念宇文融舊情,李林甫又扶了一把,如今已經官居從六品侍御史。故而,聽到宇文審也叫自己一聲大師兄,他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不要不敢當,文申敬的是你孤身在北疆的膽色,敬的是你棄朔方幕府官不做,卻去輔佐乙李啜拔的智勇。至於你此次禍亂回紇之功,縱使你的杜師在奏疏中不好提,你自己也不居功,可終究是一策傾國。”王容見陳寶兒似乎要出口謙遜,她便笑著說道,“文申,你這大師兄因為陛下金口玉言,半個月後就要和一大堆俊傑同應智謀將帥科,這科場的事他是半點不熟,你們杜師又不在,我只能拜託你了。”
陳寶兒這才明白,今日王容請了宇文審來做陪客的真正緣由,心底不禁感激涕零。宇文審雖混跡官場,性子卻又和父親宇文融截然不同,是個頗為正派的人,師出同門的兩人漸漸熟稔,言談也就不那麼拘束了起來。杜幼麟則是靜靜坐在旁邊,大多數時候都不插嘴,只是細細聽著兩人的談話。只是當杜仙蕙悄然退席時,他才無奈地皺了皺眉。
直到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