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不小心弄髒了。”
於是陶氏沉默;她應該能夠想到是怎麼回事,良久摸了摸張安世的手,又道:“換了就好。”
張湯走到正屋裡去,果然瞧見張安世換了一身衣裳,不過他沒有多問,只是張安世一看到他,卻像是有什麼話說。
“有事?”張湯淡淡問了一句。
張安世低頭,答道:“太子於椒房殿中毀了皇后殿下今歲新養的碗蓮,孩兒瞧見父親也有一碗……“
這一下,張湯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窗臺上放著的那青瓷大碗裡面的蓮花,幾片翠色的荷葉浮在水面上,也有的高高地支出水面,亭亭淨植,一朵蓮花已經是菡萏欲開。
“留著也無用,改日進宮拿去吧,昨日要你背的書可曾會了?”
張湯只是輕易地就答應了,然後將話題轉向了別處。
而陶氏,不知為何抬起頭來看著他,看著他的背影。
近暮的時候,有人來報張湯,說是宮中召集議事,他終於將那一封竹簡放下了,穿上官服,烏木簪子將冠束好,在夜將至的時候,到了宣室殿。
寧成也終於該倒了。
前些天一批大臣屢次上本參寧成,指證寧成多有徇私枉法,寧成又是一方豪強,鹽鐵收歸官營,利潤都歸於朝廷,觸犯了寧成的利益,他自然不願意主動推行此法,甚至還多番反對,公然在朝廷上指責劉徹的心腹桑弘羊等人,就是張湯在一旁勸他,竟然也被寧成罵成了忘恩負義的東西。
現下,正是好戲開場的時候。
在進宣室殿前,他不知為何向著椒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才進去。
劉徹臉上沒有表情,殿內已經掌燈,看上去還是挺亮堂。
“義縱、減宣治寧成事,貪贓枉法,徇私舞弊,且結黨營私,已經觸犯朕的底線,此人不能再留,朕已經著人緝拿寧成,包圍其府邸,今夜還要請諸位一同為其定罪。”
劉徹波瀾不驚地說著,看了一眼眾人的表情,看樣子他的心腹們都是很聰明的人,早就想到了自己會對寧成下手,這個時候都不怎麼驚訝。
於是劉徹又繼續道:“另有寧成等人的豪強朋黨,一併拿下。減宣、義縱治寧成事。”
減宣與義縱二人皆出領命,張湯只是低頭看著自己身前三尺的地面,不動聲色。
次日的太陽昇起來的時候,寧成已經不在自己的府中了,而是在廷尉詔獄裡。
張湯已經有許久沒有踏足此地了,他已經是御史大夫,不再是當年的判官和廷尉,現在他位列三公,全朝唯有衛青能夠與他比肩,就是中大夫朱買臣等人,也曾經被張湯治過罪。張湯幾乎可以說是一手遮天了,因為劉徹很是信任倚重他。其實張湯知道自己手上殺孽太多,而且最開始發跡也並非那麼幹淨。
從小吏之子一路走過來,從地方上的小官,一直走到今天,哪裡有什麼絕對乾淨的說法?
水至清則無魚,這個官場尤其如此。
他不喜歡穿顏色太淺淡的衣服,因為那讓他覺得自己配不上。
張湯收回自己打量這熟悉的庭院的目光,在此前一天,這裡還是寧成在管轄的,只可惜——已經讓張湯有些認不得了。
寧成生性乃是暴戾,最喜以酷刑折磨人,所以這庭院之中完全是一片血腥的慘淡,他看向自己腳下的地面,深褐色的。
他重新進入了詔獄之中,經過了陰暗的甬道,像是很久以前那樣,踏進去。
只是他不再是廷尉,而是御史大夫。
以位列三公之尊,踏足此處,讓張湯忽然有一種走到盡頭的預感。
只是他畢竟沒有多想,進去了,著人開門,坐在了寧成的面前,帶來了一壺好酒,幾碟小菜。
寧成坐在裡面,像是當年一樣,這是寧成第二次進詔獄,第一次他沒有死,甘願受辱,逃過了死刑,只是這一次,他知道自己逃不過了。
他看著自己昔日的門生,今日卻在暗中將自己置於死地的人。
“張大人好厲害。”
張湯坐在他對面,已經將該擺好的全部擺好了,寧成將死之人,自己也不必太過掩飾,他長久地以平淡遮蓋起來的妖戾,終於全部露了出來,眼底的狠辣和兇厲,再也藏不住。
“欠你的,在寧月一事上,我已還了。更何況,當初你能逃獄,也是張湯在背後施以援手,兩年前你歸朝,已經是我施恩與你,自然是我厲害。”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個你厲害!”寧成大笑起來,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