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為自己斟好了酒,端起來一飲而盡,“不曾想我寧成竟是給鷹啄瞎了眼!未料到你張湯是如此陰險卑鄙的小人!不,不,不,你並非小人,你乃是佞臣,酷吏。我雖好酷刑,但來廷尉府之後,看到你當年研究出來的刑罰,當真是匪夷所思之極,以慘絕人寰來形容亦不為過,你這樣便不怕來世六道輪迴,進畜生道嗎?”
六道輪迴?那是什麼?
張湯也端起酒來,自己慢慢地喝了,刑罰之事,說是興趣也可以,畢竟自己當年除了這些,似乎也找不到別的事情做了。他的生活是單調枯燥的。
將深色的袖子挽起來一點,張湯又給寧成倒上酒,“佞臣酷吏又如何?不得善終又如何?六道輪迴,朝中酷吏不止張湯一個,自然不止我一人進畜生道。更何況,過了奈何橋,一入輪迴,前塵往事皆忘,我不是我,你也並非你,即便是輪入畜生道,又能如何?”
寧成忽地沉默,他頭上已經有了白髮,虯髯亂糟糟地,他能文能武,不想今日栽在了自己昔日倚重的門生手上。他是看得明白的人,這背後若是沒有張湯的推波助瀾,自己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失去一切,更何況,現在他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張湯此人,看上去謙卑,實則自負。
“你當初在我門下的時候,我看著你謙卑,可是在治律一事上你卻十分頑固,當初一小吏因與你爭執舊律一事,次日便被人說收了賄賂,查證了給革職,當時我就覺得與你有關,此事成為了我心中的疙瘩,但我一直沒有問。如今我不問也知道,那必然是你。由此看來,你非但不謙卑,反而更自負——在你的心目之中,自己治出來的律才是最好的,你覺得自己能夠將很多事情做好,過於相信自己了。”
所以他寧成就算是死,也不該這麼憋屈——他也留有後招的。
這詔獄之中死的人多了,但不該有他寧成。
張湯殺的人很多,也不該有他寧成。
他說的這些,都切中了張湯的內心,他沒有反駁,翹起唇來一笑,“你說的基本沒錯,不過廷尉獄中,讓你驚訝的刑罰,大約是密室幽禁、水刑、滴血這一類吧,其匪夷所思,便是張湯在聽到的時候也是很驚訝的。”
“這些刑罰難道不是你想出來的?”
寧成皺眉,抬眼看張湯,卻又喝下了一杯酒。
“寧成大人想知道是誰嗎?”張湯也端起酒來,手指卻在酒杯上摩挲,雖然身居高位,但張湯竟然還是覺得這詔獄乃是最舒服的。也許是因為自己在這裡待的時間最長,又也許……
他低頭不再多想。
寧成一直看著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