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虛嗎?”
她一手握著戒尺,一手壓在另一頭,輕輕敲了一下,笑著問小浮生。
小浮生知道自己母后這樣笑的時候往往代表她已經憤怒到極點,他老老實實道:“浮生錯了。”
這一句還勉強算是清楚,聲音軟糯。
陳阿嬌沉默了許久,又問道:“可知錯在哪裡?”
小浮生望著她,“碗蓮……”
“錯不在碗蓮。”
陳阿嬌搖頭,然後道:“你過來,攤開手。”
劉弗陵,也就是浮生,一步一步挪了過去,這在別人眼中天賦異稟的小子,在自己老孃面前也就是個渣,怕極了。
陳阿嬌半分情也不留,直接一戒尺落下去,打在了浮生的小手上,這孩子倒是也能忍,他知道自己是錯了,但是還沒有想到到底是哪裡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陳阿嬌學來的,有痛不會喊出來,有委屈也只會自己咬著牙忍。這外表軟糯,內心倔強,幾乎與陳阿嬌自己如出一轍。
她打一下也有些下不去手,手一抖,卻還是一閉眼再次一戒尺下去。
“啪!”
“啪!”
她連著打了五下,最後是張安世看小浮生咬住了嘴唇,幾乎留下了一道白印子,有些不忍心,走上前來道:“皇后殿下,太子只是一時頑劣,並非性情天生如此,還請殿下留情。”
陳阿嬌正好已經無法動手,看浮生這孩子咬住嘴唇,那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著轉,就是不掉下來,死忍著,這要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將那戒尺一扔,陳阿嬌冷肅著臉道:“帶他下去洗乾淨,另為安世公子換下髒汙衣袍。”
“是。”
之後陳阿嬌又對浮生說道:“你自己想想錯在哪裡,我不再問你,後莫再犯。”
宮人帶著張安世和小浮生一起下去了,小浮生的手腫著,張安世換好了衣服就走了過來,他看到宮人正在給小浮生上藥,於是道:“姐姐可否先下去?”
那宮人忙放下藥,知道這小公子乃是極得寵的,而且很是懂事,不敢違命,退到了一邊。
張安世年紀雖小,已經有日後翩翩美男子的氣度了,只是此刻他站在那裡,比小浮生略高一些,他坐下,然後垂眼,頗有他父親張湯低眉斂目的時候那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以後不可再胡鬧了,皇后殿下和陛下可不喜歡你這樣一直胡鬧下去。”
張安世是知道陳阿嬌並非單單因碗蓮而生氣的。
小浮生聽到玩伴說話了,那眼淚終於落下來,又用手背使勁擦,看得張安世無奈,這小子跟大人一樣去哄他,然後勸道:“殿下不問你,是要你慢慢想,大了就知道了,我父親也有碗蓮,回去我問父親討了,你再給殿下吧。”
小浮生點了點頭,終於不哭了。
而殿內,劉徹嘆了口氣,手撫上陳阿嬌的脊背,輕笑:“打在兒身,疼在娘心,你自己下手那麼狠,不知道是不是傷到自己呢?”
陳阿嬌一抹自己眼角的淚,卻又給他氣笑了,“要你多嘴!”
劉徹將她攬在懷裡,“傻阿嬌。”
他自然知道她為什麼罰浮生,不是因為碗蓮,而是因為張安世的袖子。
“你才傻!”
她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
郭舍人在殿外通報道:“陛下,義縱、減宣有事求見,已在宣室殿等候。”
“陛下先去吧。”陳阿嬌一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事了,聯想了一下近期朝堂上的情況,她也大致知道了。
推恩令的事情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後面需要的是長效措施,之後就是——鹽鐵官營。
寧成反對鹽鐵官營,這原本就在陳阿嬌的預料之中。
她看劉徹去了,轉身回頭,彎腰捧起已經裝了半碗泥的碗蓮,喃喃道:“青蓮汙濁……”
還在夏日,天氣總是變化得很快的,一轉眼,已烏雲覆頂。
☆、第一百零一章 傾覆
張湯府中;他難得有一日休息的時候;正在窗前站著;手中握著一封竹簡,這是最新出的鹽鐵律;他眼底的深邃不曾變淺;雙手一背;那脊背筆挺,卻是輕輕地扯了一下唇角,幾分冷笑。
眼底的煞氣,緩緩地凝結起來;又漸漸地隱沒在了最深處。
他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張安世從宮中回來了。
陶氏問道:“怎麼換了一身衣裳?”
張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