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飛行橇猛地向前跳了一下。
托勒為機器的反應吃了一驚,他使勁地拉著操縱桿,讓飛行橇加快速度。漸漸地,螺旋槳的葉片露出沙面,最後終於破沙而出,就像是滑冰鞋在冰上滑過一般。
這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剎那是飛行橇上的人們所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甚至是聞所未聞的。
巨大的快樂從他的心底噴湧而出——那種酣暢淋漓的歡快,就如同投入到飛流直下的瀑布中一般。他的心跳加快了,血液在脈搏中如賽跑一般地奔湧著。他吸了一口氣,用雙手緊緊地抓住操縱桿。這時,一聲長而高的叫喊聲蓋過了飛行橇的轟鳴和人們的尖叫,托勒立即意識到那聲音來自庫拉克,他是由於興奮而呼喊,因為他們終於滑行在那些起伏不平的沙丘上了。
眼角餘光不經意中的一瞥,他看到了楊丹。她前傾的身體已經越過了操縱桿,膝蓋壓在踏腳板上,身體蜷曲著,就像是專業賽馬騎師坐在馬鞍上一樣,她的臉上是那種全神貫注的緊張表情。那頭長長的黑髮在陽光下閃爍,在風的吹拂下就像是水平地在她身後流淌的小溪一樣。
她向前行駛著,飛行撬那勺柄狀的合金輪與沙漠的幹沙碰撞時揚起的沙塵,使她的飛行橇看起來就像是一片潔白的羽毛。托勒的身子前傾著,以抵禦風的阻力,操縱桿緊緊地抓在他的手中,他儘量讓他的機器快些,再快些。當看到顯示盤上的讀數到每小時四百公里時,他長出了一口氣,為自己創造出如此之快的速度而感到吃驚。
他加快速度,在楊丹的身邊忽前忽後地滑行,穿過一座又一座的沙丘;就像是不時地出現在快艇旁邊的滑水員一樣。漸漸地,楊丹將他甩到了後面,他眼看著羽毛漸漸消失,到最後竟成了一股消失在沙丘之中的白色氣浪。楊丹遠遠地向前滑去,沒有人能夠追得上她。
“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令人激動、令人狂歡的時刻!”楊丹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大聲說道。她停下來等候著他們。她的臉因激動而變得紅彤彤的,閃爍著興奮的光澤,眼睛也被快樂撩撥得亮閃閃的,她的手伸向被風吹起的長髮,撫摩著它們。“就像是在夢中——就像是在夢中飛翔。”狂喜簡直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這不是一件奇妙無比的事情嗎?”
沒有人不承認這是一件奇妙無比的事情——但相比之下,貝斯洛就沒有那麼快樂了,其他人像鷹一樣飛行時,他卻不得不拖著水包蝸牛一般地緩行,他更多地感受到的甚至是痛苦。
托勒為楊丹的激動而激動。飛行橇的飛滑就像是點燃了她心中的火焰,這種火焰首先從她的眼睛中燃燒起來,將她照得通體發亮。他想,如果他去觸控她的面板,它一定會嘶嘶作響。這景觀是如此迷人,要不是楊丹正沉浸在她自己的快樂之中,他甚至想將她擁人懷中,肆無忌憚地欣賞這其妙無比的可人。
“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接受訓練時的情景,”庫拉克虔敬地說,“亞軌道垂直起降噴氣機——有點像帶座椅安全帶的火箭發動機。我根本就不想下來。”
費了很大的勁,托勒的目光才從楊丹的身上移開,不過在這之前,楊丹已經發現了他的目光,她同時也把自己的目光默默地給了托勒。托勒已將目光移到了凱琳的身上,此時,她正默默地站在一邊打量他們。雖然她的情緒也還算得上高漲,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麼令人難以琢磨——其中所隱含的感情簡直太豐富了,或者說,托勒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高深莫測的面孔。她那杏仁似的眼睛深處,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我看,我們今晚就在這裡宿營怎麼樣?”他問。
“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貝斯洛觀察著天色說。
“哦,我們還是接著往前走吧,”楊丹有點急促地說,“再滑一次——我想宿營之前能再滑一次。”
“這次我來導航。”庫拉克堅定地說。
“好吧。”托勒贊同道。
他們又滑行了大約一個小時。遠處地平線上,白色的光將天空和沙漠映得一片銀白。
庫拉克沿著楊丹的飛行橇在沙地上開出的轍溝,跟在楊丹的後面,托勒坐在庫拉克身後,手緊緊地抓著扶手。他看見了一團藍色的霧,他希望楊丹也能感覺到這團藍霧,並立即停下來。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那是一群昆蟲——它具有密集、半透明的特性——但它太大了,就像是從什麼地方滾來暴風雨的雨帶,雖然距離較近,但不怎麼稠密,也不算太暗。
霧群劈頭蓋臉地迎著他們撲來,這是一面約幾百米縱深,也許寬十或十五公里的霧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