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不禁打了個寒戰,趕忙說道:“知你病了,特來看看。’她一揮手,又冷冷地說道:
‘去,休來擾我清靜!’
我討了個沒趣,只好退回自己房裡,但對那女人心裡總是有種奇異的感覺。這了兩天,她的病似已好轉,便見她每日傍晚都獨自走出寺去,直至深夜方才回來。而那時寺裡的大門早關,後門已鎖,也不知她是如何進到寺裡來的。那女人回房後,也不見她點燈,又未聽她掩門,房裡除偶爾傳來一陣咳嗽之聲外,竟寂靜得好似空房一般。第四天晚上小沙彌給我送飯來時,悄悄對我說,他昨晚在街上曾見那女人一連去到幾家算命攤前和那些算命先生談話,好像在向他們打聽什麼。我聽了後,一面告誡小沙彌休去管人閒事,r一面心裡卻更加奇怪起來:“我瘦老鴉在江湖上闖蕩了近二十年,也算有些閱歷,可對那女人只覺神秘,她究竟是哪條道上的人物,卻一點也識辨不出。三天前,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提督衙門的幾名驍騎都尉,帶著七八騎校衛來寺裡乘涼飲酒,見到那女人所騎的大黑馬,驚羨萬分。一名驍騎都尉乘著酒興前去牽它,不料那馬暴烈異常,毫不讓他靠近。隨即又有兩名都尉也上前相幫,其餘校衛也在一旁呼喝助興,三人與馬正周旋間,那女人忽從房裡走了出來,聲色俱厲地喝斥那三名都尉住手。那些都尉平時都是逞強鬥猛、威風慣了的人。哪裡受過這等冒犯,惱羞成怒,便對那女人動起手來。最先上前出手去戲辱她的那名都尉,剛一出手,便被那女人一拳打翻,旁邊兩名都尉又一齊撲了上去,還未返身,又被那女人打倒在地。其餘兩名都尉見狀大驚,忙拔出佩刀,呼喝那七八名校衛一齊動手,那女人卻只空拳赤手,不消片刻功夫便將那十來名慓悍猛勇的都尉、校衛一齊打翻在地。末了,她才睥睨著那些躺在地上呻吟哀叫的都尉、校衛冷冷一笑,說道:‘鼠輩,敢來犯我!’她隨即回房取出行囊。牽著大黑馬從容走出寺去。”鄧叔略停片刻,又說道:“聽說提督大人聞報十分震怒,疑那女人是從西疆外潛入關內的細作,已傳令各路哨卡嚴加盤詰,並派出精騎沿途追捕去了。”
鐵芳:“那女人是什麼模樣?可像外來奸細?”
鄧叔:“看去不過三十許人,面貌極為秀麗,神態高雅端莊,冷肅中露出一種凜然難犯的神情。我從她短短兩語中,已聽出是京都口音。我雖辨不出她是哪條道上的人物,卻可斷言她不是綠林中人,更不是外來細作。”
春雪瓶從鄧叔的敘談中,心裡早已明白,他所說的那個女人定是她母親無疑了。一瞬間,她對母親病體的牽掛,處境的憂思,竟一齊湧滿心頭,化為依依之情,激起她對母親深深的懷念。她真想立即縱馬趕去,哪管烈日當頭,哪管夜露浸衣,直到追趕上母親,投入她的懷裡,安慰她旅途的辛勞,傾訴自己對她的懷念。
鄧叔見春雪瓶沉思不語,又對她說道:“聽鐵芳所說,知姑娘也是位身懷絕技的巾幗高手,我鄧某能在這短短的幾天中得見兩位非凡的女子,真可算是三生有幸了。”
春雪瓶只謙遜地笑了笑,問道:“那女人是三天前什麼時刻離開這寺裡的?”
鄧叔:“下午申時左右。”
鐵芳不勝惋嘆地:“可惜我遲來三日,不然,我也有幸能見到這樣一位神奇的女人了。”
春雪瓶瞅著他抿嘴一笑: “終有一天,我準能讓你見到她的。”
鐵芳只愣,並未十分在意。鄧叔也怔了怔,眼裡卻閃過一道驚詫的神色。
春雪瓶一心惦掛著母親,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和煩亂,還有一種隱隱的愧疚之感沉壓在她心頭,她已無心再在寺裡呆下去了。丁是,她便趁鐵芳和鄧叔轉換話題之機,告辭出寺,回到客店,獨自靜坐房裡,陷入一片沉思:她這番人關原是為追趕母親而來。母親的病體,母親的安危,母親的孤獨,日夜使她縈懷,她對母親的憂思、懷念一直把她的心裝得滿滿的。她廢寢忘餐兼程並進,一路趕來,全都是為了她母親。可自從到了肅州的短短几天來,她的心裡卻不知不覺地漾起一片清波,浮起憂愁,沉人歡樂,蕩起惆悵。另一個人的身影已悄悄擠上心來,母親的身影已漸被他掩住。春雪瓶不禁哆嗦了下,心也立即顫抖起來。
一陣難禁的羞慚和愧疚,使她不禁從心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又在心裡呼喊著:啊,十七年與我相依為命的母親,我對她豈能忘恩,豈容背叛!一瞬間,她眼前又浮來了母親獨行在呼圖壁荒野上咳得伏鞍不起的身影,又浮起了母親掩臥在木塔寺的耳房裡咳嗽通宵的情景。春雪瓶的耳邊似乎也傳來了母親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