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憐的早餐!”哈爾捏著那床墊子說。墊子還不到1寸厚。鋪這種墊子睡在硬板床上一定硌得慌。
“這對你們的背部有好處,”二副大笑著說,“不是嗎,人家都說,現如今,那些最高階的人物都時興睡硬板床,大夫們也認為睡硬板床有益健康。當然羅,也只有最高階的東西船長才會中意。”他又大笑一陣,“最高階的鋪板,最高階的黑房,還有,最高階的貓九尾鞭。”
哈爾知道,黑房嘛就是禁閉室,貓九尾鞭呢,那準是用九根皮子擰成的鞭子,是用來鞭打那些不守規矩的水手的。
“你說貓九尾鞭,這是在開玩笑吧?”哈爾說,“我想,不會有人再用那玩意兒了。那是法律所不允許的。”
這話使二副感到滑稽。
“法律,”他說著,笑得氣都喘不過來。“法律,你說,法律!相信我,在這條船上,制定法律的是船長。”他止住了笑,突然換了一副野獸般兇殘的面孔。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從一個大大咧咧的水手變成一隻狂嗥亂吠的野獸。他抬頭朝艙口瞄了一眼,接著,壓低嗓子,用沙啞的聲音喃喃地說:
“你們最好現在就開始瞭解一點兒情況,”他說,“反正你們早晚得知道的。為什麼老夥計格林·德爾找人手這麼難?那兩個船員為什麼要走?他為什麼肯僱用你們這樣的新手?他得找點兒新‘飼料’,好喂他的‘貓’啊,原因就在這兒。船上幾乎人人都捱過那鞭子,連大副也不例外——他就是為了這個才不乾的。瞧。”
他一把扯開鈕釦,脫下襯衣。他背上青一道紫一道地佈滿了鞭痕,每道鞭痕都腫起半厘米多高,有些地方已經化膿,潰爛。
“但是,你們為什麼要容忍這個?”哈爾問,“你們可以向檀香山警察局舉報。你們幹嘛不一起離開這條船?”
“聽著,夥計,你不懂。我們從聖海倫娜出來一年了。我們不拿薪水——只有分成——分成的錢要等我們回到聖海倫娜才能付給我們,誰走了,誰也就拿不到他應得的一份。每個要走的人,走之前都要考慮再三。現在,你還覺得奇怪嗎?不,我們只有兩條出路。一是就這樣忍下去,直到回到聖海倫娜為止。”
哈爾等著他說下去,但是,他不說。哈爾慫恿他:
“那麼,另一條出路呢?”
德金斯掃了一眼周圍那些空蕩蕩的床鋪。“隔牆有耳,”他說,“你們也長著耳朵,我怎麼知道能不能信任他們?另一條出路是什麼?發揮你們的想象力吧,那倒不會有什麼壞處——但記住,我可什麼也沒說。”
暴動。這兩個字眼清晰地浮現在哈爾的腦海中,清晰鮮明得彷彿這兩個字本身正在放開嗓子吶喊。兩個孩子曾讀過無數的關於在公海舉行暴動的故事,現在看來,不是毫無用處。這艘船已經基本具備了暴動的條件。沒有大副作他的後盾,面對全體滿懷怨氣的船員,船長是孤立的。只要把他除掉,船員們就能把船駛到某個走私犯的窩子,賣掉鯨油和船,把錢給分掉。
在今天,在我們這個時代,可能發生這種事件嗎?兩個孩子深知,這不但是可能的,而且確實發生過。僅在他們自己跨越南海從舊金山到日本的一次航行中,就發生了好幾起暴動事件。
他們知道,太平洋仍然是一片尚未征服的海域。它的面積比地球上所有陸地加起來還要大,海面上撒佈著大大小小25000多個島嶼,這些島有一半還荒無人煙。
太平洋既是惡棍的樂園,也是正直人們的天堂。它的大片大片海域,警察和法庭都鞭長莫及,壞蛋們可以為所欲為,好人也可以伸張正義。想銷聲匿跡的人可以在它那無邊無垠的海域裡藏起來,比躲在非洲的那些密密的莽林中還要保險。
哈爾估計,這次航行最後可能不會像他們原先想的那樣,僅僅是一次探險。
“好啦,我帶你們到甲板上去看看吧。”二副說。他們爬上甲板。從悶熱惡臭的水手艙裡出來,甲板上清爽新鮮的空氣對於他們就彷彿是一服滋補劑。
“你們得熟悉船上每一樣東西的名稱,”二副說,“這樣,當人家吩咐你們操縱收帆索時,你們才不至於抓起升帆索呀什麼的。唔,你們先認識那三根桅杆——前桅,主桅,還有後桅。那些掛著帆的水平桅杆是帆桁。把那些帆捲起來就叫收帆,那些用來把帆固定的細繩就叫束帆索……”
這艘船是帆船當中最複雜的一種;二副繼續把那些複雜的索具指給他們看,並一一作介紹——帆桁吊索,橫帆,縱帆的後下角,帆腹,轉帆索,下前角索,調節帆位角的繩索,側支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