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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生,排骨筋筋骨骨,魚呢,散發出倒胃的腥氣。一份酸辣米粉,湯紅紅的浸滿了酸豆末,米線很燙,幾乎落不得口,然而味道並不見得也這樣叫人急迫。幾筷子劃拉過,就吃不下了,並不感覺到胃部的飽暖和滿足。小吃店的食物,從來都是這樣,滿當當的一碗,貌似忠厚,卻中看不中吃,在滋味上是完全不用心的粗糙。通常是這樣的午夜,她淒涼地吃著一份外賣,掏出手機,不需翻號碼簿,手指便認得出撥號鍵,流利地撥出雷灝的手機號碼。她心裡明白她的無聊。打通了又能怎樣?他不敢不接的。然而,照例三言兩語就會吵起來。她半夜裡打過去,存心了就是為吵架的。她氣勢洶洶地問他在哪,辦公室還是別的哪裡?他不管在哪兒都是欠她的,在午夜裡二人天各一方,無論如何要吵要罵的。不吵架這一個長夜她如何泅渡?偶爾,他的手機不在服務區,無法接通,找不到他,她更加的不甘心了。遙遠的,千萬裡之外的北方午夜,此時朔風橫吹,落葉撒滿大街。她對那城市充滿遙控失當的日夜焦灼。

猶如傷寒發作,每晚她都要鬧這麼一場,那一陣焦灼索命似地發作過去了,也就平靜了,乏了,懶得洗臉,懶得收拾碗筷,快餐盒一推,擦擦嘴巴,便在床上放平自己折了一天的身體,睡過去。常常睡過一覺,凌晨黎明時分她再醒過來,收拾桌面,沖涼洗臉,收拾桌面上的檔案,紙筆。明明的心裡,著實是驚異的,驚異著職業女性的生活就是這樣忙碌,這樣索然的忙碌麼?一個人加班到深夜,吃一碗辣油麵條。這碗麵落肚,肝腸鬱結,一覺亂夢,明日接著上班。

這一日,她得到任務去採訪一個橋樑事務所。他們負責製造過海大橋的專案,與香港接軌。事務所內,人人對著電腦,或者圍在一面顯示屏前開會,明明和她的同事,扛了攝像機,在辦公區內,四處拍照。拍會議,拍日常工作。人人都經過鏡頭,負責人出來說話,闡述這個專案的意義,技術上的先進細節,說著,引了攝像機走到一間辦公室,靠窗的桌前坐了一個人,伏案做事。領導尊敬地介紹那個背影:這位是我們的總工程師,勘測和繪圖的負責人!那個背影回過頭來,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白天的陽光裡,冷意的氣宇軒昂,他沒抬眼看攝影機,手裡握著一隻繪圖筆停在一疊檔案上,對那位領導和氣地笑一笑,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接受採訪。那天的採訪裡,專案負責的官員們都一一到訪。忙亂裡,明明從人堆裡退出來,輕輕地走回方才的辦公室,看見那扇虛掩的門,書桌前坐著的那個男子,凝神看著桌面的一片檔案,嘴裡叼著一隻鉛筆,低垂著眉目,神情靜穆如處子,他並沒有發覺門外有人,有一個女子,一雙眼睛。他身後的窗子是嶺南的炎夏,陽光落在綠樹上,風爍爍地閃耀著光斑,九重葛的紅花爍爍地,象野火燒。明明從來沒有看見,荒涼的熱太陽下,這麼安靜的一個人…在她的注視裡,真的清好。那人抬起左手,取下嘴上的鉛筆,明明臉一熱,趕緊從門外銷聲匿跡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月明蕎麥花如雪(29)

彼時,她已經太疲勞太辛苦了,和雷灝,已經把她整個人耗得七七八八了。他常常來看她,得一點空閒,他就會飛來深圳。而明明呢,總是在他那頭搭乘的航班起飛的時間,就往機場趕去。當雷灝在出口的人流之中,醒目地走出來,她糾扯許久的心,似乎才安穩了下來。似乎失眠得太久,勞累得太久,熬煎得太久,此時終於有了疲倦的睡意,這倦怠是安全的。他這個人終於來到這裡,歸她所有了。他走到她面前,眼睛一直緊緊的揪著她,伸手攬過她這麼個小小的人,擁在懷裡。他們都徹骨地思戀著彼此,那種長夜無盡的思念,象死亡一樣。他們好不容易才見了面,在機場就交上火。每一回明明都問道:“你是不是不再走了?”

無一例外的,是令她失望的沉默。一次一次,這失望令她寒心,雷灝近乎求告地看著她苦笑,他的笑很苦很苦,可越苦就越觸怒她。她明知道他在北京的日子也不好過,公司裡永無休止的壓力,家裡,她走以後,他大抵也躲無可躲地回家去,那頭也不會有好日子給他過。他面容瘦削,長期處於鬥爭之中的精神矍鑠。這種失衡的生活令他和明明都變得脾氣不好。

“為什麼?我走了這麼遠,兜了這麼漫長迂迴的圈子。我一個人已經用盡了全力,為什麼,你只是想不出辦法?”

“不要總是咄咄逼人,明明!”雷灝的語氣,也是哀懇的。“我已經站在這裡,在你面前,你為什麼總當看不見?”

“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撐不下去的。你一定不知道,一個人在這樣的城市,多麼殘酷……我一個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