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一去,倒是——倒是徹底斷了病根。”
看著她一副燈枯油盡的模樣,胤禟止不住眼中酸澀,背過身沙啞道:“畢竟咱們是自幼相識,少年夫妻,這結髮之情,我是不會忘的。平素的是是非非,就此作罷了。你——安心養病吧!”
望著他寬闊微蜷的後背,塵芳紅著眼,掙扎著張開雙臂,伺後環抱而住。“就這一次,不要——推開我——”
“你——”胤禟掙扎了下,突感到自後襟滲入衣內的溼冷,不禁身形一頓,僵坐在原處。
“對不起!這次真的——太累了,支援不下去了。”塵芳將臉貼在他溫熱的背脊上,哽咽道:“原以為可以一路陪著你——走到最後,可是天不從人願啊。雖然死亡是無法避免的,但人終歸還是能活著的好。若有來世,希望你我能避開姻緣,不再相遇相識。——沒有了我,你會更逍遙自在,沒有了我,你便可高展宏圖——沒有了我,你更少了那許多的痛苦磨難——”
“別說了。”胤禟胸口發悶,艱澀道:“何必耗費精神,說這許多不著邊際的話呢!”
塵芳悶笑了聲,沙啞道:“是啊,說太多了——又要惹您厭煩了。”
胤禟剛想要起身,忽覺背上發沉,卻是塵芳湊到自己耳邊,虛弱地蚊吟道:“阿九!千山萬水,上天入地——至此與君永訣!”
環抱在腰間的手臂搭拉而下,背上的重量也頓然消逝,只聞得背後一聲悶響,胤禟心頭一顫,回首望著傾倒在床褥上,毫無生息的塵芳。她安靜地躺在那裡,猶如被揉碎的紅梅凋落在雪地上,悽美冷豔,冥渺無聲。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望著滿屋子拂面拭淚的人,胤禟忽然覺得陰冷空虛,不禁自房中落荒而逃,來到一片豔陽高照下。沐浴著燦爛的陽光,他卻仍止不住打著寒戰,彷彿自己的身體已被憂愁和鬱結腐蝕,再也不能感受到光明和溫暖。
“為什麼?為什麼?”胤禟眼前黑懵無光,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終於一頭栽倒在一個馨香的懷抱裡。
“這一次,我是按照福晉的囑咐行事。”朱鳳芩懷抱著胤禟,手輕輕撫過那俊秀的面龐,嘆息道:“福晉想讓您繼續活下去,直到一切都完結——”
胤礻我擦著額頭的冷汗,跟隨崔延克快步走進院落,但見側福晉婉晴正焦灼地在正屋門外徘徊,一見自己,忙跑過來道:“十爺,您總算來了!爺在房中已待了一天一夜,任誰進去都被趕了出來。我實在無法,才讓崔總管去找您來的!”
“我知道了。”胤礻我繼續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遲疑地問道:“他——還活著嗎?”
婉晴身形一頓,慘白著臉顫聲道:“兩個時辰前,還是聽到動靜的。”
胤礻我頷首,隨即深吸了口氣,推門踏入了森暗的房間。
“九哥!九哥!” 胤礻我試探地喚了兩聲,卻聽不到回答,又見房中四下封閉,只射入兩束黯淡的陽光,不禁上前大力將窗戶推開。頓覺清風拂面,室內豁然明亮,待回身一看,不禁駭然道:“天哪!九哥——”
但見胤禟如石雕般呆滯地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西牆上的《秋江垂調圖》發怵,塵土滿面,兩鬢如霜,原是一頭黑髮的長辮,竟然在一夜間白了十之六七。
“九哥——”胤礻我眼中一熱,上前抱住他道:“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讓一切都過去吧!”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胤禟神情木然,嘶啞道:“我不想,我什麼都沒想。可是處處都能看到她的臉,時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離開這裡!”胤礻我大力扶起他,哽咽道:“咱們尋一處看不到,聽不到她的地方去!”
“哈——哈——”胤禟眼神散亂,狂笑道:“天涯海角,還有我可躲之處嗎?”
“難道你要在這裡等死嗎!”胤礻我按住他,嘶吼道:“你為什麼不早點清醒過來!為什麼不早點醒過來!”
“那你當時為何不一劍殺了我!”胤禟瞪大布滿血絲的眼,咬牙切齒道:“你明知道,我事後定會生不如死,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不在我傷害她之前,便殺了我!”
胤礻我猛然將他推開,狠狠地砸著桌子道:“因為她要你——活著!”
胤禟頹然地倒在地上,身子不住抖動,握拳的右手敲捶著堅實的花磚,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嗡鳴。
“九哥——”胤礻我不忍再看,上前欲攙扶起他。
“胤礻我——”胤禟突然抬起眼,面無血色的臉上帶著無助的痛苦,啞聲道:“我該怎麼辦?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