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部分

官的到頂了就想稱帝,老百姓的心裡也總有個皇帝在作祟,好像那膝蓋骨沒處下跪就會心慌。如不能從思想上清除帝制餘孽,一有機會還會復辟。”

蔡元培聽了甚為高興,他歷來主張做人可以恪守傳統,但思想一定要跟上潮流。他知道錢玄同說話幽默,一開口常喜歡說過頭,就打趣地調侃道:

“想不到見了當大總統顧問的長兄要行跪拜之禮的人,竟有如此新見解?有你保駕,仲甫來當文科學長我也放心”

錢玄同像被抓到了癢處,臉頓時紅錢家為吳興望族,那位同父異母的長兄錢恂要大自己三十多歲。父親死後全憑兄長照料調教,自然患重如山。他也悻悻然地反諷起蔡元培:

“這還不是跟您學的?您是歷來主張‘互助論’和中庸調和說的。所以翰林公和革命元勳,法蘭西和孔老二,空想社會主義和三民主義,都被您蔡公相容幷包進了北大。”

蔡元培知道他的脾氣,又是有世交的小同鄉,見到了吃飯時間,便學他平日咬文嚼字的腔調說:

“待會兒一同去見仲甫,就在我這兒酸酒苦飯隨便‘雅’一回吧?”

錢玄同聽了哈哈大笑,他平時以不回家為常,又不吃學校的包飯,常稱與人相約上館子找雅座為“雅”一回,沒想到又被新校長逮住

范文瀾忙幫著去學士居叫菜,蔡元培又摸出那把方形錫壺,還端來一罐夫人黃仲玉燒的黴乾菜燜肉。兩個人抿著醇香的紹酒,談起了許多家鄉的舊事。校長室內,不時爆出錢玄同爽朗的笑聲。

范文瀾卻沿著剛才錢玄同的話題,思考起許多複雜而又矛盾的問題。像作為一代學人,譬如黃侃和錢玄同,在同樣的文化背景和學術思想下,為何會產生不同的甚至對抗的政治見解還有那隱藏在白話和文言之爭背後的新舊思潮的較量,都是那樣神秘和令人費解。他覺得有必要晚上與傅斯年他們好好地探討一番。

蔡元培平時偶爾也吸菸,但癮頭不大。臨行前,他摸出錢,特地讓范文瀾去校門口買回兩包梅蘭芳牌香菸。還輕聲關照道:“仲甫煙癮大,今後去看他,別忘了帶點香菸去。”

小憩片刻,三人乘坐孫寶琦送蔡元培的那輛舊式馬車,趁興駛出了昔日的四公主府。

3

哭號的老北風,厲鬼般地追逐著行人。這真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灰暗的大街結滿了薄冰。遠遠望去,蔡元培的馬車,像一隻凍僵的甲蟲,艱難地在路上哆嗦著前進。當車駛進東安門的箭桿衚衕時,只見陳宅門前的那對石獅子,也似乎凍得縮成一團,失去了昔日的威嚴。

開門的是一位清麗女子,病懨懨的瓜子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他們的行李剛安頓下來,怎麼就會有人來拜訪

蔡元培自報了名號跟隨而進。雖是初次見面,但有關高君曼的排聞倒是聽說了不少。陳獨秀與這位多情的小姨子,還是七年前在杭州同居後結的婚。這是個普通的四合院,陳獨秀租居了三間北房,用雕花木隔扇一分,兩邊先作了臥室,中間用來供他會客和寫作。

屋子裡沒有生火,像個冰窟。陳獨秀卻正襟危坐地趴在案前寫作,嘴角叼著根紙菸,任一管狼毫疾如游龍地在紙上揮灑。

“好一個仲甫,真是個工作狂呵!”

一聲輕喝喚醒了主人,陳獨秀目光如炬地側過腦袋。先是一驚,見三人眉間沾滿晶瑩的霜花,突然感動起來,一把上前擁住了蔡元培。

“大老冷的天,怎能如此勞您大駕”

他雙目炯炯地盯著對方的鏡片和山羊鬍子,神情嚴肅地打量了好久,那寬厚有力的嘴裡終於爆出一聲大笑。

“像!你真像俄國的車爾尼雪夫斯基”

蔡元培面對著那張稜角分明,浩氣凜然的臉,也感慨地說:“那你就是大風雪中,我們迎來的普列漢諾夫羅!”

一屋的人,都被這幽默而又充滿象徵的調侃惹笑

陳獨秀一見錢玄同,就急切地問:“第一期《新青年》,看到了”

錢玄同故弄玄虛地仰起頭,說:“你讓胡適之從美國來放火,咱北大這座老炕都快被你燒通了!”

陳獨秀快活地大笑,忽然,他像悟到了什麼,又正色地說:“蔡先生,你是想讓我來幫忙的。但兄弟可能只會給你添亂!你怕”

蔡元培也神情肅重地搖搖頭:“不怕!”

“說句心裡話,只要你猶豫了,兄弟立馬打道回府。我是準備先試三個月的,北大的舊派人物大多,我這脾氣又寸步不讓。”

蔡元培見他吸的是劣質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