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右腳上卻穿了一隻破草鞋,蹣跚著向前走來,口中兀是還是在唱道:“今我挽龍船,又困隋堤道。”侍衛們便發了一聲喊:“圍住了那個唱歌的人!”便一擁上前,將他擒住了。
那個唱歌的人,卻不出一聲,聽憑侍衛挾了他上船,來到了煬帝面前。侍衛報告煬帝道:“此人便是唱歌的人。”煬帝見那個唱歌的人,對了他憨憨痴笑,絕不慌張,便喝問道:“這支歌兒,誰人編了出來,叫你唱的?還是你自己編出來歌唱的,快些從實供出來!”唱歌人哈哈大笑道:“這支歌兒,我哪裡編得出來。”煬帝溫顏道:“你只要道出編歌人的姓名來,不但恕你無罪,還得重重的賞你!”唱歌人道:“若問編歌的人,便在眼前。他的小名,叫作阿摩!”煬帝不禁勃然大怒,戟指叱道:“大膽狗頭,好生無禮,左右還不快與我將他推出,斬首船頭。”左右聽了,欲將唱歌人推出,唱歌人忙道:“不是小人怕死,尚有幾句話兒,待我說了,再殺我也不遲。”
煬帝喝退了左右,問他道:“你還有何話須說?”他道:“徵遼巡幸,百姓亂離,盜賊四起,死亡枕藉。造成這個現象的,便是聖上一人。有了這麼樣的現象,才有這支歌兒編出。
追本窮源,原本該算聖上編出,如今反要將我殺死,我看你的死日也在目前了。
“煬帝給他一番臭罵,怎不要氣憤填胸,便拔出所懸的寶劍,向唱歌人斫去。只見他兩臂一揮,在他左右的侍衛都跌得東歪西倒。他便迴轉身軀,幾個箭步竄出了船艙。
煬帝仗了寶劍隨後追出。方到船頭,唱歌人長嘯了一聲,縱身入水。水花四濺,人便不見冒起。煬帝急命熟諳水性的人,躍下迫尋,已無蹤跡,便上船復旨。煬帝又罵又怒,卻也無可如何,只得丟過一邊,仍命啟行。
這時天已大明,氣候忽地轉暖。到了日中時候,更是暴熱,竟是秋行夏令,宛似盛暑。龍船雖是寬敞,煬帝也覺困悶。岸上的一般牽纜伕役在烈日下面,一個個揮汗如雨,不勝勞憊。
煬帝瞧見了,倒也動了憐憫,遂依了翰林學士虞世基的話兒,令就汴渠兩堤移植柳枝。且詔諭地方人民,有獻柳一株者,即賞一縑。這時柳尚未凋,百姓都掘柳來獻。煬帝終算高興,也從龍船登岸,親手種柳一株,作為首倡。那般文武官兒自然上行下效,亦各種了一株,然後令百姓分種,照柳給賞。百姓踴躍非常,越種越多,且隨口編出幾句歌謠,大家歌唱。那幾句歌謠乃是:栽柳樹,大家來,好遮蔭又好當柴。天子自栽,後百姓栽。
綠蔭堤上滿,涼風柳中來。
煬帝聽了此歌,卻又滿心喜歡,又命人取錢,散給百姓,並親書金牌一面,懸在最高的柳樹上,賜柳姓楊。因此後人呼柳都稱楊柳,嗣是柳蔭滿堤千絲垂碧,自大梁迤邐南下,柳樹成行,到處都是,頓使炎熱失勢,化作清涼。這時江都通守王世充又獻上了吳越女子五百名,作為半途供應役使。煬帝一時沒處安排。恰巧虞世基在側,見煬帝發付不下,便即奏道:“不妨即將她們充作了殿腳女,在岸上同牽船纜。每船可用十人,另用嫩羊十口相間而行,定能輝映生姿,異常有趣。”煬帝附掌稱善,便依了世基的話兒,將五百個女孩子充作了殿腳女。
於是紅粉輕盈,彩袖盈空,一路上綺羅飄逸,香風傳芳。煬帝看了,好生歡喜。
驀見一個妙人在那殿腳女裡面,秀出眾人,甚是俊俏。煬帝不覺失聲道:“這般絕色,怎得使充賤役?”遂令左右宣召入船。到了面前,仔細瞧視,只見她腰肢柔媚,似風前垂楊;體態風流,如春後梨雲。明眸皓齒,雪膚花貌。最妙的兩道秀眉,卻似一彎新月,格外動憐。煬帝含笑問道:“汝是何處人氏?姓甚名誰?多大年齡了?”那女子跪地答道:“賤婢乃是姑蘇人氏,姓吳名叫絳仙,一十七歲。”
煬帝脫口讚道:“好一個絳仙眉黛!不必再到岸上牽纜,可留此侍朕。”絳仙盈盈謝恩。煬帝遵命左右另派他女補了降仙的缺兒,一面又宣召蕭皇后、十六苑夫人,來到大船同宴。 未到片刻工夫,已是一齊到了煬帝龍船。煬帝命絳仙拜見了蕭皇后,並和各夫人施禮。蕭皇后執了絳仙纖手,細細瞧了一回,噴嘖地道:“好一個美人兒!聖上卻在哪裡覓來?”煬帝笑道:“險些辱沒了天人,乃在殿腳女裡面。”妥娘笑道:“賤妾原是不解聖上忽然召宴,哪知卻是獻寶的。”眾夫人一齊失笑。煬帝笑指了妥娘道:“只是你的話兒最是尖刻,專一打趣朕躬。”一陣說笑,坐入酒筵,開懷暢飲。絳仙笑吟吟地走近煬帝身側道:“賤婢有支歌兒特來獻醜。”煬帝聽了好生快活,笑顧蕭皇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