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無聲地停留在她怡然熟睡的臉上。
猛地起了一陣大風,吹開了幕簾,橫衝直撞地撲了進來。煙絡忍不住“啊啾”一聲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後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這一聲不加掩飾的巨響,在安靜的馬車裡聽起來頗有些迴腸蕩氣的味道。煙絡明白自己的音量,不好意思地偷偷瞧了蘇洵一眼。那個男人居然好定力地連眉頭也不曾抬過絲毫。煙絡吁了口氣,放軟了身子,又窩了回去。
接下來的一路上依舊是隻得馬蹄聲聲,流鶯陣陣。
煙絡仰頭專注地盯著朱漆紅門前的陣勢,比起御史府來,確實遜色不少,又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側頭去問身側的人,“大人果真為此?”
那個一襲白衣清冷自持的男子,微微走在前面,淡淡說道:“施姑娘以為有何不妥?”
煙絡笑了笑,道:“大人決定之事,煙絡怎敢妄自品評?大人儘管吩咐,煙絡照辦就是。”
蘇洵行至門前,那道大門由內緩緩開啟,一名緋衣著身的年輕男子,身後還跟著數十名衣裝整潔的家僕,一行人必恭必敬地迎在門前。煙絡雖知他位高權重,見了眼下的場景還是微微吃驚。只聽得為首的男子拜道:“下官陳澍見過大人。”
煙絡一面見蘇洵淡淡做答,一面想原來這個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就是天子腳下最牛的行政長官呵。那人抬頭之後,見了跟在蘇洵身後的她,竟然微微一怔,又移開眼神看了看蘇洵。煙絡笑著施禮道:“鄉野鈴醫施煙絡拜見陳大人。”
緋衣男子聽了她的話,年輕嚴肅的臉上居然起了一絲笑意,答道:“姑娘不必多禮,陳某如何敢當。”說罷,他看了看蘇洵,繼續笑道:“姑娘乃是受大人之邀前來之人,姑娘方才過謙了。”
煙絡微笑著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蘇洵,沒有做聲。
“大人請!”陳澍拱手讓開路來,一行人緩緩入內。
到了後院,煙絡抬頭好奇地盯著滿院高大的槐樹,又瞧了瞧前方。不遠處,是一間頗為雅緻的廂房,裡面隱隱傳來老婦人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卻是連綿不斷。
行至門前,一直走在前方沉默不語的白衣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直直地看著跟在他身後尚在詫異的女子,淡淡說道:“施姑娘可還記得與蘇某之約?”
煙絡側頭看他,聽見他這樣說,忍不住笑了起來,答道:“大人忘了昨日還贊過煙絡乃為上工?”
蘇洵想了想,不再說話,卻停住步子讓她走在前面。
煙絡也不推遲,輕輕叩響了門扉,柔聲道:“打攪夫人,民女施煙絡受蘇大人之託前來為夫人診治。”
屋內明顯沉寂了一陣,才緩緩響起一道蒼老虛弱的婦人嗓音,微微顫聲道:“有勞……大人掛心,民婦愧……愧不敢當。施姑娘……無需多禮……請進……”
煙絡拎起裙襬,推開房門,緩緩走了進去。
繡著流水煙柳亭臺樓閣的屏風後面,是一張墊高了一角的軟榻,榻上厚厚的被褥裡躺著一位應該不過四十開外的中年婦人,卻真的是白盡了一頭華髮,原本清秀的臉龐上也佈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氣色更是晦暗無華。她在小婢的攙扶下正費力地起身,腫起的手臂不住地顫抖,蒙著一層毫無生氣的暗紫色。
煙絡快步上前,一手扶住老婦人,一手利索地在她腫起的腰間墊了幾個厚厚的墊子,微微笑道:“夫人莫急。夫人尚在病中,蘇大人怎會與夫人計較這些勞什子的禮數?”
那老婦人抬頭瞧著眼前笑意融融的女子,靜靜地笑了笑。然而,方才那一番吃力的起身,還是惹來了一陣巨咳。煙絡低眉看著她接連不住地咳了起來。她拿來換氣的工夫也不算多,很快地整個人就變成了絳紫色。煙絡看著|炫…_…書^_^網|,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蘇洵站在她身側,清清楚楚地見了她此刻臉上的神情,微微抿唇,淡淡道:“施姑娘。”
煙絡側頭看他,見他眉宇間尚未退去的疲憊,笑了笑,柔聲道:“夫人之症容煙絡診後再說。”話音未落,她一手輕盈地取脈寸關,把了良久,然後含笑問了一句,“夫人平素可有心疾?”
陳澍一直緊繃著臉,這時才答了一句,“不曾。”
煙絡淺笑著繼續問道:“夫人以前可有咳嗽?”
陳澍點了點頭,“冬日裡常常連咳數月不止。”
“夫人手足浮腫已有多少時日?”
陳澍想了想,“反反覆覆,十年有餘。”
煙絡看了看墊高的床頭,問道:“夫人不能平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