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圃,顧名思義,是一個種滿了各色香草藤蘿的地方,又有數座湖石點綴其間,映著烏瓦白牆的三間挑高的精舍,分外別緻。這裡地方極大,只可惜所種香草大多數還不到成熟的時候,因此香氣淡些,也不知道路王府的園丁是怎麼辦到的,四周的竹棚上垂下來的紫白藤花,倒是開得十分好看。那三間精舍中間的一所,多建了一間抱廈,原是其前簷接出的三間小卷棚,底下用柱子與欄杆圍了,形成一處半封閉的大亭子,高達丈半,佔地也有半畝大小。女客的席面就擺在此處,一色都是黃花梨制的梅花桌,一桌配四張繡墩,另有香爐、瓶花等擺設在側。捲棚簷下垂掛著疏細的精緻竹簾,從簾裡可以清楚地看到簾外的情形,但簾外的人看進來,便只能瞧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男客的席面則是設在離精舍三丈外的空地上,四周有半人高的花叢圍著,北邊設有四扇彩屏擋風,南邊則是一溜兒四張長案,上頭擺著文房四寶,有清秀伶俐的小童在旁侍候,想來是隨時應對男客們的差使的。
文怡隨林玫兒沿著邊上的花叢,避開男客走進了抱廈內,一眼便看到了文慧文嫻等人都在抱廈另一頭的邊上坐著,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她正要走過去,卻被林玫兒拉住了袖子,低聲笑罵:“呆子,你過去做什麼?”
文怡心中疑惑,便道:“我去與姐姐們說話。怎麼了?”林玫兒卻抿嘴笑了笑,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對面的小樓:“瞧見了麼?你姐姐們坐的地方,正對著那座小樓。今兒樓裡可有不少貴人來呢,都是宗室王府裡的子弟,這一次茶會,原是為他們開的。席間但凡是世宦望族之女,才貌兼備者,都有機會匹配宗室貴人呢你可要想好,這一走過去,就被人看在眼裡了。”
文怡吃了一驚,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初見小郡君朱暖時,她曾說過今日有事,她們一眾人等,原都不過是陪客而已,如今聽林玫兒說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宮裡為各王府世子指婚,也只有那幾位身份高、受看重的子弟能有這個榮幸罷了,適婚的其他諸王子,太后、皇帝與皇后卻未必能一一忙得過來。路王妃一向有愛做媒的喜好,又是王族裡的長輩,難怪會借出自家園子,讓眾位宗室子弟有機會從適齡的少女中選擇自己中意的妻子。路王府的那位王孫,會不會也在那裡?
她瞥了文嫻一眼,見對方一臉的悶悶不樂,無精打采,不由得暗歎。
那個位置,可是正好在小樓眼皮子底下呀。
林玫兒在旁小聲笑道:“阮家姐妹說,你已是定了親的人了,想來也沒興趣跟他們攪和。阮家姐妹與我們幾個都是這麼想的,因此今日不過是藉機聚一聚罷了。你若要跟令姐說話,只管叫她過來說了,便隨我到後頭去吧,暖郡君在精舍後頭收拾出了一間乾淨的屋子,咱們到那裡說話去。”
文怡想了想,便應了,只是又有一個疑問:“既是為宗室中諸王子選妻而辦的賞花會,為何又有男客在?”
林玫兒掩嘴笑道:“你果然是個呆子,豈不知世上有煙霧一說?況且這些男客裡頭,雖有不少青年才俊,卻有許多都是家裡定了親事的,又或是家世平平,也有的是身子不好,或是庶出等等……”她眨了眨眼,文怡已是明白了。
怪不得文安沒受邀請,而柳東寧……可不正是身體不好、又定了親事麼?
文怡請王府侍女傳話,將文嫻文慧請過來。文慧正與柳東寧聊得興起,文嫻獨自走了過來,不解地問:“妹妹怎麼不過去?”又向林玫兒打招呼。後者笑著回了禮,便走開了。
文嫻臉色有些陰沉,面帶嘲意:“今兒是怎麼了?怎麼人人都不理我了?”接著又露出猜疑之色:“莫非是因為六妹妹……她們就連我們也疏遠了麼?”
文怡道:“哪裡是為了這個緣故?她們待我也不見得疏遠。林小姐本來就要走的,並不是因為姐姐過來了。”接著又把自己聽到的事告訴了她,卻掩去了康王世子的痕跡,也不說具體來由,只道是一個朋友聽到鄭麗君對別人說狠話,要給文慧一個教訓云云。
文嫻一聽就急了:“我就知道她會惹出事來的這可怎麼辦呢?那可是太尉家的小姐,又馬上就要嫁進王府了”
文怡忙安撫她道:“憑她再尊貴,路王府也不會容她再放肆的。若是當著眾人的面鬧出事來,丟臉的可不只是我們家。她馬上就要出嫁了,想來不至於如此魯莽,不過是防著她使陰招罷了。五姐姐只需告誡六姐姐,叫她別離了眾人獨自行動,也就不怕了。等賞花會一結束,咱們便回家,還可以請柳家人一道走,有這麼多人在,鄭小姐又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