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一輩子都見不到,為誰辛苦?而且我是從楊家逃出來的,也不想弄出太大動靜,引人注意。我就恬恬淡淡地經營著,夠我生活就可以了。
春花秋月一年復一年,我在泉州慢慢地療傷。我誰也不去想,讓大家當我死了,我也當原來的世界死了。我們相安無事吧!
第三年,我二十五歲。九月,我下去收貨品的途中遇到一個小女乞丐,她正被一群孩子欺負,當時就勾起了我的傷心事。我把他們趕走,仔細一問,她叫晴歡,也是惠安人,和我的經歷大同小異。我可憐她,問了她的意見,便把她帶回泉州給我當幫手。我和她言明,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她想走,和我打聲招呼就可以。
隨著對泉州的熟悉,也因為有了晴歡做幫手,我慢慢地把貨源地從惠安擴充套件到別處。第四年開春,我決定去廣州附近買些粵繡。廣州離泉州較近,因為市舶司的設定,廣州和泉州的走動比較密切,交通也很方便,我便當去散心了。
我的目標仍是小村子,繡品這東西越是鄉下繡得越水靈。鄉下人心靜,天天對著活的花草,所繡的東西就在心裡。雖然她們的用料質地不是極好,但我看重的是她們的繡技,這在外國人看來是一項令人歎為觀止的工程,而絲綢見得太多了,他們也不覺得什麼。而且對於我的客戶來說,我也不想讓他們把繡品帶回他們的宮廷,只是作為普通上等人家把玩的東西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好的料子。
辦完事,我就在廣州城隨便逛起來。早聽說粵人好吃,真是不假。正是中午,吆喝起勁兒的都是各飯莊的跑堂人,我走在路上,一股惆悵湧上心頭。
很久沒有好好吃頓像樣的飯了,原來是自己一個人,廚藝本就有限,做起來也沒什麼趣味。後來晴歡來了,她雖然比我會做飯,但總是吃著索然無味,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每年我只有一天是好好吃飯的,就是越己的生日。七月初六,我要吃越己的長壽麵。越己,媽媽祝你健康平安地成長,不知你爹爹有沒有讓人做面給你吃,不知他給你討的新媽媽對你好不好。小傢伙三歲了,早就會滿地跑了。唉,每次想起越己,我就覺得心像被刀刮過一樣。在我心中,他永遠是睡在小被子裡的模樣,紅撲撲的臉蛋,薄薄的嘴唇,小巧的鼻子。越己長大了,模樣該有變化了,媽媽夢都夢不到了。
我後悔到廣州城閒逛,這樣的熱鬧不適合我,我擦了擦淚,加快步伐準備回旅店。拐過一條街,人聲小了一些,空氣中有些脂粉氣,還聽到鶯鶯燕燕的笑聲。我抬頭一看,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正拿著扇子半遮著臉站在門口或樓臺上。妓館?我低下頭,加快了步子,正走著,眼前有黃色一晃,一隻果皮掉在跟前,然後旁邊傳來放肆的笑聲。
我皺著眉抬起頭,待看清那人的臉,她也驚呆了“你?!”
第七十三章 眠芍(一)
眠芍倚著門的身子慢慢直起來,眼睛迅速往我身後一掃,驚訝和尷尬轉瞬即逝,不屑的表情又出來了。
“喲,這是誰啊!”
我抬頭看看招牌——紅翠樓。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立刻尖著嗓子說:“怎麼,你現在是在君家,還是在那倒黴的楊家?”
我平靜地望著她,搖搖頭。她尖厲地笑了,“原來你也讓他們趕出來了!我就說嘛,哈哈哈……”
我不想和她爭什麼,有什麼意義?都現在了。無論在君家還是楊家,無論我是怎麼出來的,有意義嗎?“姐姐怎麼在這裡?”我還是叫她一聲姐姐,我可憐她。
“不在這兒能在哪兒?難不成我摔了聽荷的兒子,還要在楊家跟他受窮?”
“聽荷的兒子是你弄死的?”我激動了,“他對你有什麼威脅,你要摔死他?!”
她鄙夷地看著我,“一個賤人的兒子,有什麼好激動的?你跟那姓楊的一樣,像摔死他老子似的。能怪我麼?楊家倒了黴,下人都走光了,那個死小孩兒,我本就看他不順眼,抱著他就不錯了,他還在那兒踢來踢去的,自己跌下去死了,關我什麼事?姓楊的瘋了一樣要打我,要不是他老子嫌不吉利,恐怕我都要被打死了,哼!”
“眠芍,你還是不是人,那是個小孩子!”
她斜著我,“喲,這麼心疼楊家的苗兒啊!姓楊的還有勁兒,你可以給他生啊,嘻嘻,怕你生不出來……”
我喘不過氣來,覺得全身的血液停滯了,頭有些暈,兒子,兒子……
“哼,他的心思我還不知道?用完我了,沒利用價值了,他早就想踹了我。好,我走,我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