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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我住的小房子從後門出去不遠就是海,門口是窄窄的小石板路,小小三間正房,獨門獨院。來的時候是五月,滿城綠意,我收拾好一切思緒,買了花籽,開始種花。我買的第一種花就是萱草和含笑,分別種在院子的兩邊。忘憂、含笑,好好活著,好好活著。我在房前房後都種了蒲公英。蒲公英性苦、潑辣、易活,頂端長著一個鬆散的白絨球,風一吹,種子漂浮在空中,活像一隻只降落傘。飛吧,飛吧,飛得遠遠的。

我在小房子裡度過了夏天,每日只是吃、睡、讀書、看日出日落、看月出星斗滿天。我守著海邊,南北窗一開啟,室內便涼風習習。待到海潮時,海霧漫天,空氣裡便有一種鹹鹹的味道,溫度也開始清冷了。晚上睡不著,就躺著聽濤聲,靜靜的,輕輕的,像世間根本沒有煩惱和痛苦,或者,世間的事根本構不成煩惱和痛苦。

秋天來了。泉州的秋意更不明顯,悠悠盪盪的雲朵還似停留在夏天,一點兒也不秋高氣爽。秋,最容易讓人傷神,回想起過去。但遠離了那一切,所有痛和恨都變得不那麼真切了。我只是想念越己,他是我的兒子,是我在世上最惦記的人。

沒有一種藥比遠離更有利於療傷,我慢慢地平靜下來。所有事情像是上輩子發生的,有時很恍惚,那個人是我嗎?那些事是我做的嗎?

心裡靜的像一口井,靜,沉,無波,什麼也想不起。偶爾有些波瀾,也僅僅是越己,其他的,全都沒有再想。歷經兩世,對於世間滄桑已經看得很透。原來是想找一個安穩的地方歇歇再走,現在真是停在這兒了。寧靜的生活,一個人的寧靜。

泉州地處亞熱帶,冬天相對不明顯,我無所事事地在小房子裡度過了在泉州的第一個年。外面鞭炮聲隆隆,我卻淚如雨下,越己要滿週歲了,不知爹爹對你好不好?你不會說話,但我知道你會想媽媽的,會找媽媽的奶,媽媽對不起你……

我哭著迎來了這一世的二十三歲。

哭吧,一切都過去了,哭吧。

春天又來了,我整理得也差不多了,決定走出去找點兒生計,畢竟喜怒哀樂都要被生活所掩蓋。生活就是油鹽醬醋,就是蠅營狗苟,就是平凡地過日子。

我花費一個多月才把泉州城大體走了一遍,對當地的風土人情有了一些瞭解。泉州是外貿繁盛的地方,街上溜達著不少外國人,若非裝束提醒了我,真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我盡一切所能地學習泉州話,慢慢地交流不成問題了,於是開始琢磨生計。

顯而易見,在泉州最大的利處就是外貿繁盛。由於有過現代人的視野,我知道老外們喜好具有中國民族風情的東西。最有中國特色的東西,無非是茶葉、古玩、瓷器、絲綢、繡品等等,前四種本錢大,也屬於官榷範圍,我不想去市舶司和衙門打交道。繡品倒可以考慮,只是中國的繡品不是蘇繡就是湘繡,哪一種都離我很遠。我還未落下腳,眼前也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支起來都是問題。我想了想,終於有一天看到一個惠安女在街上走,我的眼睛亮了起來。

泉州離惠安近,惠安女在現代以其獨特的民族特色吸引了許多人去旅遊。服飾有黃斗笠、花頭巾、藍短衫、黑綢褲、銀腰帶等,反正老外圖個新鮮,料子好不好倒在其次。於是,我搭驢車進了惠安崇武城,在小村裡收買她們的衣服。

起初誰也不願賣。惠安話比泉州話又有不同,說了半天我才聽明白,許多姑娘就只做了一身衣服,準備出嫁穿,賣給了我嫁衣就沒了。我說服她們賣單件的給我,她們還是不同意,說大小不同,我根本穿不上,真是淳樸啊。老外就是買回去掛掛,根本不會穿。這道理我和她們說不通,只能說我有我的用處,你們只管賣,她們才把斗笠、短衫等零零碎碎的東西賣給了我。我又和她們買了些貝殼穿的項鍊之類的小東西,總算湊了一百來件貨,走時還向她們訂好了下次的貨。

我把店鋪安置在吃食最多的大街上,吃飽了就愛逛,人之常情。老外們對中國的美食十分景仰,來了必吃,吃完必逛,我的小店就沾了人家的光。我給小店取名叫越,並在旁邊寫了個Across。雖然來的阿拉伯人居多,但也許有人懂英語?

還真是有人懂,開業第二天就來了幾個外國人,嘰裡呱啦說得飛快。我的英語本就學得不好,又隔了一世,早忘光了。雙方用英語單詞,再加上手語,終於賣出去三件東西,我賺了半貫銅錢。

日子又似流水般地過著,我絕不起早貪黑,每天將近中午才去店裡,夕陽還沒西下,我就收拾著關門。我不是財迷,也不想惹事。我要錢做什麼?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