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皇帝在掖庭之選和後宮寵幸上,雖然不太計較尊卑貴賤,但冊封的名分卻是十分重視門第的。柔妃的家事門第在門閥世家眾多的大周王朝,並不算顯赫,頂多稱得上書香官門之第。帝寵隆厚本就容易招人嫉恨,武德帝竟還與四妃之外加封一妃,封了柔嬪為柔妃。這種情況,有人想要暗害柔妃也屬正常。
可是,武德帝時年二十五歲,十五歲親政以來,正值第十個年頭,軍權卻一直外散分佈在各個門閥世家手上,這對帝王來說無疑是塊睡覺也睡不安穩的心病。據說武德帝英明神武,乾綱獨斷,頗有韜略與雄心,自即位以來,屢施仁政,民聲厚載皆稱道為明君。武德帝在後宮之事上很少獨寵某位妃嬪,一直雨露均霑,自從柔妃進宮以來,他第一次為一名女子在朝堂之上駁斥諸臣,硬是將她立了妃,此舉實屬異數。
雖說賢妃之事敗露,趙氏滿門被誅也屬正常,但自賢妃事敗,宮婢招供,到查明白鵠香的指向,再到密令賢妃的兩位兄長回宮、朝堂之上的奏表、趙氏犯事的證據,一直到收押定罪處斬流放,這一系列的事只不過半月之間,說是雷霆之勢也不為過。
這些事寧陽雖未親眼所見,但就時間上來講,她卻隱隱覺得太過於迅速了。她是不知道南邊回到帝都快馬兼程需要多久,但顯然以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的速度來看,是需要費上一段時間的。而趙氏門閥的死很明顯為年輕的帝王奪回了一部分兵權……
當然,這一切都是寧陽的猜測。事情可能很簡單,只是美麗柔弱的妃子受到嫉妒被害,而年輕英明的帝王不僅懲治了殺害她的兇手,也順道奪回了部分兵權。
順道,只是順道而已。
但是,誰又敢斷言,這一切本就是一個局,而柔妃只是一個被帝王寵愛的浮華美夢下的棋子而已呢?
恐怕沒有人敢斷言,連寧陽這個不完全經歷其中的人,也不敢這樣斷言。但是她卻敢說,柔妃與賢妃的死,還有一個得益者,那便是皇后元氏。
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會真的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是在這樣的古代,為了堪當一國之母,穩重賢淑不逞強鬥寵,也不過是不得已。
滿月禮的規格看似是皇后知曉帝王寵愛柔妃,特頒下懿旨令禮時比照四妃,但誰又知道這不是又一次以官方辭令將柔妃推上風口浪尖呢?那日來探望柔妃,面上是皇后恩德浩蕩,可懿旨已下,柔妃又怎敢怠慢?本就是剛生產,體虛羸弱的身子,這一操勞更加難好。而且滿月禮那晚,她來的時機也挺巧,偏巧兒趕在柔妃咳血時踏進芷蘭宮……
寧陽很想嘆氣,可是半歲大的娃娃嘆氣實在是太過驚悚的事。所以,她忍住了,卻還是忍不住心頭髮冷。
這皇宮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怎奈她一個小娃娃,話不會說,路不會走,母妃去了,今後她的日子要怎麼過?
養母
寧陽擔心往後的日子不是沒有道理的。柔妃過世不過半個月,她身邊得寵的女官和一眾宮女太監全部被調去眉山守陵,說是守陵,只怕不少人是要陪陵的。無論怎樣,這些人日後她都不太可能會見到了。現在她身邊剩下的就只有剛來不久的宮女月桂,宮婢秋蘭和冬蘭。芷蘭宮空蕩蕩的一片死寂,這半年來每天都門庭熱鬧的宮殿一下子變得沒人理會,她之前的奶孃是個十五歲的剛生產的女子,見了宮裡的事嚇出了病,內侍府以病者不宜再在宮中哺乳皇家子嗣為由調走了她,新派來的奶孃說是今晚到,可是已經遲了一個時辰了。
屋裡燭火噼啪,遠處中宮慈仁宮裡的奏樂還沒結束,柔妃過世前的一個月,皇后誕下了一名皇女,取名安陽。雖然仍舊是個公主,但皇后嫡出的公主位份自然不同,連帶著滿月禮都是那樣的大張旗鼓。
寧陽倒不是心裡難受,她能再活一世本就是造化,她的母妃雖然身故,但她好歹是武德帝的第三女,元皇后有句話說的對,她生來就是天家血脈,況且犯事的不是柔妃,公主不比皇子,沒什麼好爭權奪勢的,她母妃的家世又算不得太好,儘管之前盡得帝寵,可如今人已不在,她一個小小公主應該沒有多大威脅,保得性命大抵還是可以的。
正琢磨著,忽聽外邊有太監扯著唱腔一般的嗓子喊著:“皇后娘娘駕到——”
月桂三人趕緊開了門迎駕,門開啟的時候,皇后一行人已經進了院兒,進來後便聽皇后道:“三公主這幾日可好?”
月桂幾人自然不敢說不好,奶媽的事也不敢提,只回道:“回皇后娘娘,三公主一切安好。”
皇后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