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裡平添幾分嫵媚。她笑著親自扶起柔妃,拉著她的手走進屋裡,共坐於木榻之上,兩相比較,倒顯得以嬌柔婉約聞名的柔妃素淡憔悴不少。
元皇后笑著安撫道:“本宮帶了些宮人來幫幫妹妹的忙。妹妹身子未好,這些事只管交給宮人去做,你帶著寧陽只管看著就好。”
柔妃面上應了,心裡卻惶恐,這些日子以來帝后之恩實在天高地厚,自己只是誕下個公主,皇后便親下懿旨,滿月禮比照四妃所出的公主規格。這樣的恩待豈能只看著就好?到時只怕要落個怠慢懿旨的罪名。
元皇后見柔妃的貼身女官正抱著寧陽,笑道:“抱來給本宮看看。”
女官忙將寧陽抱了過去,皇后親自抱了,那時寧陽睜著眼,視力卻很是模糊,只能看到黑的白的,分辨不清,卻聽皇后笑道:“真是個可人兒的,想必將來定能如妹妹般溫柔如水。”
柔妃趕忙道:“不過是個小公主罷了,能承姐姐吉言,是寧兒的福氣。”
皇后嗔一眼道:“小公主又如何?雖比不得男兒,可也是皇上的骨血,正統的皇室公主,福氣都是生來就帶著的。”
柔妃順從地淺淺一笑,產後身子羸弱,面色雖蒼白,卻身姿如柳,別有一番楚楚之姿。
皇后笑著起身,稍一挺身,已有四月的身子愣是在那寬大的襦裙下顯了出來。她笑道:“本宮有些乏了,明日晚間再和眾姐妹一起給小公主隨禮來吧。”
一屋子的人趕緊跪了送駕。那時候寧陽整日打著瞌睡,似乎總也睡不夠,連滿月當天都是迷迷糊糊地過來的。到了晚上只覺得更吵,只知道儀式還沒開始,各宮的妃嬪已到,柔妃在外殿陪著,皇后元氏與武德帝還未到。外面一屋子女人說話軟儂綿軟,寧陽打著瞌睡懶得去聽,卻只覺得脂粉香飄了滿屋子,聞著想打噴嚏。
後只聽得外殿震怒呵斥之聲,屋裡伺候的女官宮婢聽了也趕忙跑了出去。
事後寧陽才得知,那晚賢妃在座上對柔妃又是冷嘲又是熱諷,位份低的都不敢勸,或是也不想勸,位份高的德妃和淑妃溫和地勸了兩句,賢妃仍不罷口,柔妃本就身子虛弱,這兩日又為了滿月禮承了皇后的旨意不敢怠慢,身子越發虛弱,竟是一陣氣喘嬌咳,卻咳出了血來。
皇后元氏那時恰巧趕來,見勢斥責賢妃善妒。武德帝隨後而來,龍顏大怒,命賢妃於賢芳殿中思過,一應用度連降三級。
然而,柔妃卻自此難好。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半年後的夜裡,咳血而薨。年僅十七歲的女子在寂寂皇庭之中掩埋了性命。
這種事在皇宮裡本不是什麼稀奇事,然而柔妃去世的第二日,有人抓到一個宮婢在收拾柔妃娘娘生前遺物之時,慌慌張張地將一件物什藏進懷裡,察查之下發現,此物名為白鵠香,乃柔妃睡前常焚用的香料,與白芷香相似,卻是難見的慢性毒香,久聞之易傷及心肺。白鵠香產自南疆,即便是在南疆也是難尋之物,而賢妃的哥哥趙永便是鎮守南邊的大將。被抓住的宮婢熬刑不住,招供了此物乃是賢妃收買她置於香爐之內,自柔妃生產之後至今,已有半年。而半年前,正巧趙永奉聖命回過一次帝都。
武德帝大怒,將賢妃打入西冷宮,朝堂之上彈劾趙氏門閥的奏摺不斷,帝於朝堂之上怒斥上表諸臣,言趙氏幾次救朝廷於水火,有鎮邊之功,面上不欲以賢妃之事做文章。私下卻早已密令賢妃的兩位哥哥趙永和趙江回帝都,兩位將軍一踏進帝都,立刻被拿下投入天牢。至此,經過查實的幾件趙氏貪弊案和在邊疆騷擾欺壓百姓的證據才擺上了桌面,趙氏以八項重罪被抄家,八歲以上男丁皆斬,十五歲以上女子賜白綾,以下流放北關,終生為奴。趙氏男丁被被斬首當日,賢妃於西冷宮被賜白綾。
這都是寧陽穿越來半年內發生的事,許多事儘管她是聽宮婢或是太監們咬嘴時小聲談論的,也不免心驚。
寧陽對柔妃並沒有多少感情,她還記得自己的父母,不可能對突然冒出來的母親有什麼母女間的情感,雖然嚴格說來,她才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柔妃的性子是不是真的柔弱不喜爭鬥,這點她倒是不太清楚,畢竟她抱著自己的時候,還是一副慈母的樣子,對芷蘭宮裡的宮人也並不壞,很少呼來喝去,書香門第的教養還是很好的。
讓寧陽背後發寒的是柔妃、賢妃和趙氏的下場。
寧陽是文史專業的學生,雖然她身處的大周王朝非她熟知的那個周王朝,宮廷制度上來看反而有些像是初唐時的樣子。但從歷史得來的經驗看,宮廷爭權之事,還是有許多共通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