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大人,只怕令郎日後要成一番大事業呢!”京兆尹斜著一雙醉眼,趨到母親面前恭維道。
母親大概也是醉了,竟毫不謙讓,道:“意兒此才,便是當今的太女正妃,亦是當得的。”
滿座皆知他鳳家自古以來都是出皇后的,聞言無不紛紛恭喜,道母親已暗準了他到時嫁入太女府。他亦暗自記在了心裡,存了念頭要看看那太女究竟是何等樣人。 “鳳卿,你家開的好桃花,卻不叫我一起來賞!”席至尾聲,突地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大家聞言看去,卻見一個不過五歲上下的幼女,全身玄色,只腰間繫了條銀帶,垂下兩條流蘇來,盈盈雙目間閃爍著光彩,卻散發出一番尊貴氣勢。
這些人早已吃的臉紅耳赤,沒料一見了來人,醉意都嚇醒了一半,紛紛離座行禮。
原來她就是當今的皇太女,寧紹嵐。
他躲在母親的身後,目光卻定定地落在這闖進來的女孩身上,打量個不停。
“殿下哪裡的話,臣這就叫他們撤下這些,換席更好的上來,與殿下同賞。”母親語畢,親自上前拿了錦墊放在小几後面,伺候她坐下。
女孩見了桃花也是心喜,吃吃笑了幾聲,最後幽幽深深的目光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鳳卿,他是令郎麼?”
小小尖尖的下巴微揚,對準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回殿下,他是臣的三子意秋。”母親答道。
“就是你了。”女孩伸手向上一指,“幫我折下那枝桃花來。”語氣中帶著滿滿的不可違抗。
母親亦默許了。
他從小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哪曾做過這等雜事,當下僵在了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跟她一起來的宮人笑著解勸道:“殿下怎可教一個男兒家做這等粗魯的事,要桃花奴婢幫您折來便是。”
沒料那女孩年紀不大,脾氣倒執拗得很,一口咬定了要他去折,漸漸地連母親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
他不敢再有所猶豫,把長長的衣襬束進腰間,伸手攀上那棵看起來並不高大的桃花樹。粗糙的樹皮摩擦著他細嫩的掌心,還沒爬兩下破皮的痛感便一波波襲來,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別的,只盯著眼前那枝紅豔的桃花。
終於到了似乎伸手可及的地步。
他欣喜地回過頭去看,卻發現自己身子正懸在半空,下面的人物看起來都面目模糊,若是一鬆手,只怕立時就要摔個粉身碎骨。猶自帶著微涼的春風吹來,竟絲毫不能緩解他腦中一陣陣的暈眩,連那枝紅豔的桃花,似乎都在嘲笑著他。
只差一步而已。
鳳家的兒子,如何能夠在此時放棄。
手盡力往上一探,使力拗下了枝條,小小的身子卻隨之失去了平衡,向地面墜去。兩耳裡呼呼地灌滿了風聲,然後便是令人心悸的寂靜。
還有黑暗。
待他清醒過來,正對上的卻是那女孩滿含笑意的臉,這才發現他已被女孩身邊的宮人先母親一步穩穩地接進懷裡。
“連枝桃花都折不好,你羞不羞。”女孩短短的手指刮上他的臉頰,臉上紅撲撲地,眼中盈盈地都是笑。
年僅七歲的他,居然在那時有了片刻的失神。
母親以為她還要追究,忙在邊上道:“意兒從小有懼高之症,還請殿下見諒。”
女孩不答反笑了起來,看著被宮人放了下來站得猶有些腳步虛浮的他道:“我真是未曾見過你這樣的男孩子。”語氣裡倒是高高興興地,彷彿發現了一個新的玩具。說完,她又便像來時那樣,大搖大擺地走了,身後的宮人手上,拿著自己為她折下的那枝桃花。
自此,那女孩的臉似乎就與豔麗的桃花重疊在了一起,每每他經過院子,看到那一樹的豔色光華,總會有剎那的怔忡,竟連桃花過了花期,謝了一地後也不見好轉。
桃花謝時,他家中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哥死了。
這對於他們全家來說,並不是什麼意外的訊息。大他兩歲的哥哥,生下來就瘦小不堪,來診治的醫官說是早產,從胎裡帶來的弱症,只可慢慢地調養著,要徹底除掉病根,只怕是不可能。在他的印象裡,大哥總是病著的,他住的院子裡也常年飄著藥香。母親常常約束他們其他兄妹不可以去打擾大哥養病,但他們悄悄溜進去的時候,大哥都會給他們吃精緻可口的小點心,然後溫和地看著他們笑。
他以為自己是喜歡大哥的。但他沒有忘記,自己在聽見了大哥去世的訊息時,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