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瞧得雲裡霧裡,手上挽得包袱不覺滑落在地。她戰戰兢兢,手指著那宮裝女子道:“怎麼又一個右使大人,你們究竟誰是真的,你到底是誰?”
宮裝女子冷冷而笑,喝道:“聖教右使大人在此,白芷你還不上前參拜?”從後頭飛起一腳,將白嬤嬤踢倒在這身著黑色大氅的女子前頭。
後來的這女子低頭瞧著惶惶難安的白嬤嬤,淡然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玩味地望了兩眼,這才笑道:“白嬤嬤、白芷,都是老熟人,算不得初見。”
先前的宮妝女子垂眸應道:“正是白芷,奴婢每月假託右使之名,將解藥送到她的手上,已然有幾個年頭。”
後來的這位女子眉眼稠麗,被夜風吹動,面上的清紗緩緩滑落,露出一張欺霜塞雪的面孔。
這般的樣貌,不似江湖女子,到顯得清麗而又華貴,只是說出的話卻如毒蛇吐信,嘶嘶透著寒氣:“喬浣霞那老太婆嚥氣了沒有?”
乍然看清來人,白嬤嬤匍匐在地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向宮裝女子口中的右使:“你…你是一味涼的梅夫人。”
一味涼這幾年在姑蘇皇城一枝獨秀,尤以武夷巖茶四大名樅大紅袍,鐵羅漢、白雞冠、水金龜最為出名,是許多人附庸風雅與淺飲小酌的好去處。
白嬤嬤閒時出宮,也曾在一味涼小憩,那時這位梅夫人還出來殷勤待客。未料想,一個轉身換了身份,竟成為千禧教的右使。
白嬤嬤一雙渾濁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不停穿梭,最終半信半疑地問道:“若你梅夫人才是真正的右使,她又是誰?”
宮裝女子咯咯而笑,雖壓抑了聲音,依舊十分滲人:“本姑娘只是右使座前一名護衛,頻頻入宮單為引你向喬太后出手。”
梅夫人將手一擺,小佛堂內霎時寂寂無聲。她輕輕笑道:“白芷好眼力,不過一面之緣,竟能叫破我的身份。你還未回答,老太婆如今嚥氣了沒有?”
做戲便要做真。壽康宮內生怕有人探病,皇太后臉上抹了厚厚的石膏粉,看起來極為嚇人,幾次三番躲過了郭尚宮的窺視。
明知躺在榻上的皇太后只是演戲,白嬤嬤居然一想到那張憔悴的臉便添了悲意。彷彿多年以前的情景重現,她差點便會與皇太后生死相離。
白嬤嬤眸中閃過真切的痛楚,眼圈驀然一紅,咬牙說道:“為著親弟弟,白芷唯有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這位姑娘上次留下的龍膽草,奴婢是分三次喂入太后娘娘膳食中,斷無生還之禮。”
郭尚宮傳出的訊息裡,如今帝后、兩位妃子,還有太子殿下等人,都在壽康宮齊聚,整個太醫院全體出動,大約太后國喪就在今夜。
也是因此,梅夫人集結了京城內外的千禧教眾,準備趁亂舉事,與江陰那邊遙相呼應,助主子一臂之力。
“做得好”,梅夫人向身側抬眸,瞧著圍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暗衛。五六個人雖然不多,卻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混亂之中雖不見得能刺殺崇明帝成功,總能將整個皇宮攪動。
她淡淡清笑,綺豔的雙目一片冰雪肅穆:“既然都在壽康宮落腳,本右使好歹入宮一回,怎好空手而歸?”
第五百七十八章 挫敗
金紅兩色的佛幡無風而動,西方三聖像依然慈醇而又悲憫地俯視著眾生。
卻見寒光一閃,梅夫人手中多了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在長明燈昏黃的光韻下,那匕首泛著森冷的幽藍色光芒,如暗夜裡毒蛇的眼睛。
匕首映上白嬤嬤惶恐的雙眼,瞧著面前這位老嫗膽怯的樣子,梅夫人掩唇輕笑:“白芷,大事已了,你該為聖教盡忠,扮個畏罪自殺的樣子了。那君憐是罪魁禍首,還缺個她能買通的內應。你手上還持有苗疆秘毒,便是最好的證物。”
白嬤嬤聽得渾身發抖,她瑟縮在地上,弱小的身形如篩糠一般,顫顫說道:“說好的事成之後今夜便帶我出宮,右使難道是要滅口?”
梅夫人眉峰輕輕一掃,雙唇輕啟間吐氣如蘭,極其無辜地笑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要見你弟弟麼?他在奈何橋上等了你多年,本右使不過是送你一程,助你姐弟早早團圓。”
咣噹一聲,是白嬤嬤不小心打翻了供桌上的一盤果品,滿盤的金桔與冬棗滾了一地,在森冷的刀光下,她的臉色更加寥落而灰暗。
雖然早就猜得了噩耗,如今再親耳聽到真相自梅夫人口中說出,白嬤嬤依然感到剜心般的疼痛,一抹腥鹹湧上嘴邊,被她勉強嚥了下去。
“哈哈哈”,白嬤嬤悲憤難以自持,忽然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