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豔色慾滴……
覆在身下的身軀……溫暖柔軟……
他胸口一緊。
“對不起!”謝慕白一躍而起,胸口不知道是被撞到了,還是嚇到了,總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壓也壓不住。
珂珂背部被撞痛,疼得頻抽冷氣。看他神色冷淡,避之唯恐不及,不由得噘起小嘴兒,“夫子就是教你們這樣對待自己的恩人麼?”
謝慕白一怔回首,見她芙頰刷白,秀眉緊蹙。
他心頭一震,心跳重擊了兩下。趕緊蹲低身子,將她半扶起來,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哪裡痛?”他喉嚨緊澀,嗓音帶著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沙啞。
珂珂軟唇嘟圓,杏眸微眯,“你好緊張麼?”
“我——”他不肯承認,想要放手,卻實在狠不下心來。
“謝慕白,”珂珂微微嘆氣,身子坐直,離開他的懷抱,“我真喜歡剛才的你。”
他心頭又是一陣狂跳,身子還維持著剛剛攙扶她的姿勢,似是著著實實被嚇住了。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麼輕易說出口麼?
可以麼?
珂珂拍拍長衫下襬,站起來,今夜有風,微涼的風吹過她發燙的面頰,吹起她散落在肩頭的柔柔的黑髮,有一兩縷髮尾拂過他微帶迷惘的雙眼,有些癢,但他不曾眨眼。
怕眨眼的瞬間,就會錯過什麼了。
“你知道麼?”珂珂走到船頭,坐下來,將兩隻腳擱在船舷下,河水從腳下靜靜淌過,她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一點也不喜歡文人,可真喜歡跟文人在一起的你。”
他的心一瞬間鬆開了,又一瞬間糾結成團。
他自認為聰明,覺得單純又自然的金珂珂無論想什麼,做什麼,都在他算計之內。他只要守住自己的心,與她保持一段安全距離,那麼,她便休想將他控制於股掌之間,如此以來,他安全,王府也安全。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珂珂居然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說,她喜歡他麼?
她不喜歡文人,可她卻喜歡上了身為文人的他?
是這個意思麼?是這樣麼?
身為狀元郎的謝慕白,這會兒,竟為珂珂這一句再淺顯不過的話語犯了傻。
第6章(1)
“你是在說笑吧?”好半晌,謝慕白才勉強擠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
“我為啥要跟你說笑?”珂珂偏首望著他的方向。
謝慕白幾不可聞地逸出一聲嘆息,這才慢吞吞地起身,穿過篷艙,走至離她三步遠處站定。
唇畔微微一扯,珂珂深吸了口氣,轉過頭去,語氣微冷,“謝慕白,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一怔。她從沒用過詢問的語氣跟他說話,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或許,她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因為她的下一句話已經很快問了出來。
“如果我不是公主,如果你不是狀元,如果,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這場陰差陽錯的婚禮,如果我們在今日相識,你可還會是現在的樣子?”
她語氣極快,似乎未經過思考,而他,慣常從容淡定的自信卻面臨全面崩潰的打擊。她說得好,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他也不是狀元,如果他們不是一對情不得已的夫妻,如果他們自今日相識,一切的一切或許都會不同。
但,她是公主,他也是狀元,他們,更是夫妻。
所以,他們之間才有了今日這些隔閡。這隔閡,是命運的捉弄,也是人為的因素。
因為他的膽怯,因為他的懦弱,因為他走向她的腳步,停止不前。
他,不再是紅樓裡那個談笑風生,意氣風發的謝慕白。單獨面對著珂珂的這個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是不得不仰望公主鼻息的普通凡人。
難怪她會說,她喜歡跟文人在一起的謝慕白。
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是神采飛揚的。
謝慕白苦笑再苦笑,“謝某知道,公主所求之良人,是頂天立地之英雄。而謝某不才,偏偏只是最為迂腐之書生。”
珂珂沒有回頭,望著粼粼水光的眼眸微眯,一向爽朗的嗓音這剎帶著些微疲憊的脆弱,“英雄麼?英雄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所謂的英雄,難道都只是如他這樣的麼?一剎讓人歡欣感動,一剎又懦弱迂腐得令人生厭。
月光照在她纖瘦的背影上,生出一種寧定的寂寞。